童年山所言不虛。
戲班子有個威武大氣的名字——鵬程班。班主初來乍到,大手筆地在最熱鬧的平安街上租下了一間三層高的鋪麵,還未到晌午,已是門庭若市。
座位分三六九等,童年山有意討好,買的自然是最貴的雅座,在二樓正麵對著戲台的位置,視線極佳。口齒伶俐的跑堂笑盈盈地領著他們入座,茶水點心瓜子,一應俱全。
大戲還沒開始,周圍鬧哄哄的。童年山動了動唇,瑤落沒聽清,他幹脆將椅子搬到瑤落一側,並排挨著。
“這出戲叫夜半聞聲響,據說是班主前段時間親身體驗。”
童年山一邊剝了栗子,整整齊齊地擺在茶碟上,一邊道:“戲班子有一回在一個名叫永河鎮的地方落腳,鎮子上有一條河,環街繞巷。一天夜裏,班主多喝了幾口燒刀子,整個人昏昏沉沉地來到河邊。”
栗子裹糖,在高溫的爐子裏不斷翻炒,口感綿密甜香,瑤落聽得入迷,不由就多吃了幾顆。
在她又伸手撚起一粒光滑飽滿的栗子時,心想,這童年山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至少這栗子,他是剝得又快又好。
“然後呢?”
忽然落下了幕布,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周遭也漸漸安靜,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最外層滿滿當當地圍了一圈站著觀戲的人,買的是沒座位的站票。
童年山放輕了聲音:“河中出現了一雙姐妹花……”
“噓。”瑤落同樣壓低了聲音,“還是別告訴我了,你說透了就沒意思了啊。”
回應她的是一聲輕笑,引得瑤落側臉望去。童年山皮膚黝黑,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不辨輪廓,那一雙眼睛卻極亮,眼底流動的光影讓她竟產生一種錯覺,眼皮也跟著跳了一跳。
怎麼竟然會覺得這童年山跟宋晏有些像,太荒唐了!一定是昨夜沒睡好。
大戲拉開帷幕。
瑤落的注意力被台上青衣字正腔圓的唱功吸引了,很快就忘了這一茬。
以瑤落走南闖北幾百年的眼光來看,這戲的確編排得不錯。浪漫唯美的愛情結合驚悚懸疑的情節,樂曲配合得恰當好處,台下的觀眾反響極為熱烈。
看完了戲,童年山又領著瑤落在街市上四處轉了轉。
二人回到童宅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
管家的臉拉得老長,在朱紅刷漆的如意門前徘徊。他今日也不知是衝撞了哪路神仙,先是被大爺怒斥一頓,還沒緩過神來,老夫人又開始發難,責怪他怎麼不看緊大爺。
管家有苦難言。這大爺要帶夫人去看戲,豈是他一個小管家能置喙的。
夕陽西沉,通往童宅的梅花巷寂靜悠長,喧囂的人潮聲漸漸被拋至腦後。腳下的青石板小路不知經過了多少年華歲月,被打磨得光滑如鏡。
瑤落與童年山並肩緩緩走來,金黃色的餘暉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管家遠遠瞧見,即刻小跑著迎上前,感動得熱淚盈眶:“大爺,您可算回來了,老夫人找您呢!”
童大爺的反應又大大地超出了管家的預料,他不僅沒即刻去老夫人的房裏,還問了別的不相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