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禍福最難猜(1 / 2)

如果從廣義上來說,淮陰這個地方和嶺南的氣候差不多。當雨季來臨,正是最煩人的時節。三天兩頭的雨,時斷時續。下雨下的人全身都要發黴了。好不容易大太陽出來,雖然天氣立刻變得炎熱,但人的心情卻也感覺舒暢了許多。

不過,風雲不定,別看現在是烈日當空,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刻就不會風雨驟起。所以,趁著這難得的好天氣,把因為大雨所耽擱的事趕快去進行,才是最要緊的事。

相比起其他各處,淮陰地區是大秦王朝南方糧倉的一部分。田裏的黍米即將成熟收割,正是最需要照管的時候。這樣的好天氣如果持續十幾天,就可以把這些口糧收入到倉中了。除去縣衙和府衙征收的官糧之外,雖然已經所剩不多,但終究是一家人維持生計所需要的最重要來源。所以,普通民眾對於自家田裏的這點兒糧食,還是非常看重的。

尤其是那些富戶和鄉紳人家,田畝連陌,動輒數十上百畝,就更需要大批的勞動力來替他們管理和收割了。好在,相當於奴隸身份的苦役們大有人在,他們並不缺人手。

淮陰河兩岸,就有大片的良田。許多人就在這大太陽底下開始忙碌起來。水牛的叫聲,夾雜著孩子的啼哭,以及各種勞作的聲音,到處顯出一片喧囂熱鬧的景象。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屠夫許酉頂著一頂破鬥笠出門了。他其實並不需要這頂鬥笠。但鳴生還是跑過來給他戴上了。用那少年的話說,這樣才顯得有氣質,看上去有些神秘和威風。

屠夫順手拍了他一巴掌,笑罵了一句。這少年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越來越變得油嘴滑舌。竟然敢和師傅開玩笑了。不過,他很欣喜少年的這種成長。他知道鳴生雖然從來沒有提起過一句,但身為一個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內心深處一定有部分沉悶和黑暗的世界。

許酉並不希望少年成長成自己的樣子。雖然他督促他練刀,卻不希望他將來去隨便殺人。亂世將至,隻要將來能夠用手中的刀保護住自己就已經可以了。至於其他,無需去想那麼多。

並非任何人都能夠成為絕世的刀客或者劍客。那需要絕頂的資質,更需要莫大的機遇。這其中的艱苦磨礪,並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而且,許酉早已經把鳴生當做了自己的兒子。他可不希望他將來重走自己的老路。那是一條血腥的道路,更是一條不歸路!

好在,當初多虧了好友衛長風的警醒,他已經及時收住了手中的刀。那把寬刀上麵的血跡已經被他仔仔細細的擦幹淨,並且深埋在了地下。餘生,他並不想讓它再重新出鞘了!

許酉腦子裏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沿著街道往前走。不過一袋煙的功夫,身上就出了汗。大太陽毒辣辣的,幸虧戴著鬥笠。腳上穿著的草鞋雖然涼快,地麵的熾熱卻有些烙腳。看到是屠夫,迎麵遇到的人訕訕笑著,連忙躲到一邊。自從發生過那件事之後,大家再看他的目光裏便添加了許多複雜的成分。

以那樣的方式羞辱從縣裏來的巡檢,在這個平靜的小鎮上,無疑是非常令人吃驚的事。雖然大多數人也看不起那個名叫韓信的家夥,但他畢竟已經是縣尉的人了。他來到許家集不管是什麼目的,終歸背後是代表的縣衙。在大家看來,屠夫這樣做,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雖然,幾天來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更沒有人見過韓巡檢的影子。但所有人都相信,受到羞辱的縣尉親隨一定是回去告狀了。如果不久之後縣尉大人親自來到興師問罪,替他的心腹親隨出氣的話,也並不奇怪。所以,為了免受池魚之災,這些日子還是不要去和屠夫搭訕的好。

許酉卻仍舊如同往日一般,一張絡腮胡子茬臉上掛著憨笑。天氣太熱,他加快了腳步,走出集鎮之後,往左一拐,來到河邊。眼前頓時清爽,精神不由得一震。

放眼望去,河水兩邊那些忙碌的人群,才是人間該有的氣象。如果一直過這種平靜的生活,倒也不錯。但誰又能保證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多久呢?

許酉苦笑著搖了搖頭,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來自河麵上的風帶著綠蔭的清新,又走了半裏路左右,他終於看到了那處簡陋的小院子和兩三間茅草屋。楊柳掩映之中,寬闊的河水就從不遠處流過。有幾件衣服晾在岸邊,隨風飄蕩。他的目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

不久之後,許酉便推開小院子的柴扉,來到其中一間茅草屋門外。天熱的汗水把他單衣都浸透了。茅屋的門敞開著,從陽光裏望進去,顯得有些陰暗。一股清涼之意透出來,就好像是那女子每次說話,都會讓他的心平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