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南岸,蒹葭連天蔽日。風吹過來,蘆花開始飄散。漫無目的往前走著的虞芷薇,心中有著無盡的惆悵,更有一絲後悔。
她惆悵的自然是自己的身份。不管怎麼說,商賈之家出身的人,很難登上大雅之堂。三教九流,士農工商。商人地位的低下,不是誰能輕易所改變的。即便是家裏再有錢,想要獲得高位,隻這個出身的門檻,便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關口。
而對於虞芷薇來說,她倒沒有想要獲得高貴地位的渴望。隻是心裏對這種製度感到不公平而已。家族中的叔伯兄弟即便是再優秀,那又能怎麼樣呢?這是一個士大夫和貴族共治天下的時代,壁壘森嚴,沒有人能夠輕易的打破。
除去這方麵的原因,她心中感到的後悔,是因為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輕易地遷怒於了那個少年人。
自從她們來到許家集之後,屠夫和少年便一直盡可能的照顧所有人。可以感受的到,他們拿出了最好的東西,一點兒也不吝嗇。如此慷慨,雖然大部分是出於衛長風的原因,但虞芷薇和自己的父親在經受一路風霜之後,能夠得到如此安逸的接待,自然也是十分感激。
惟其如此,她才沒有絲毫的理由來對那少年發怒。尤其是名叫鳴生的這個少年人,一直以來都在她們跟前跑前跑後,態度友好而恭順。平心而論,虞芷薇明白自己的劍法比不過這少年,他很可能每次都是故意讓著自己而已。而這也正是她忍不住情緒的原因之一。
辛辛苦苦練了這麼長時間的劍,到底有沒有進步呢?沒有一個明確的參照物 ,她自己好像一點兒都不知道。
從河麵上吹過來的風,帶著蕭瑟的寒意。吹拂起她的衣衫和長發,也令女子的心逐漸平靜下來。看著那些飄飄蕩蕩的蘆花,她不禁啞然而笑,在心裏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
為什麼要如此糾結這些呢?無論怎麼說,自己得遇名師,修習劍術,這已經是莫大的機緣。往日裏曾經聽人嗤笑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夥,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想到這些時,虞芷薇深吸一口氣,感覺頓時心胸開朗起來。她停住腳步,正要轉身往回走時。卻忽然聽到左側一處蘆葦叢中,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了出來。
虞芷薇心中一愣。她沒想到在這河水中段的拐角淺灘處竟然有人,而且聽聲音是有許多人在議論什麼大事。不過,虞芷薇並不是一個好多事的人。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她從來不會去多聽一句。遂悄無聲息的回頭沿著來路而去。
然而,她剛剛走了還沒有幾步。迎麵一把雪亮的長刀攔住去路,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擋的嚴嚴實實。其中一個扛刀的大漢指了指她,厲聲喝道。
“既然偷聽了我們的秘密,還想往哪裏走?!”
虞芷薇停下腳步,麵色冷漠的看著對方。她隻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什麼也沒聽到,更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不要擋路,我要回家!”
她早已經看出這些人麵目不善,心中也已經大略猜測出這些來路不明的家夥必定不會在謀劃什麼好事。而這些都與她無關,她隻是出來河邊散散心,現在要回去而已。
卻沒想到,她這種視若無人的態度,一下子就激怒了對方。原本這兩個擔任警戒的大漢看她是個女子,隻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不要去亂說話而已。可是現在一看這女子竟然如此囂張,顯然不是普通人。這就有必要好好盤查盤查了。否則,一旦走漏了消息,不僅已經開始的重大軍事行動會導致失敗,而且他們這些過河來的人,也會麵臨著極其危險的局麵。
“你自己說沒聽到,就沒聽到嗎?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獨自到這河邊來?如果好好說,我們自會分辨真假。若是其中有故意隱瞞之處,那麼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了!”
這兩個大漢都是戰場上廝殺的人物。他們的眼中隻有鐵血與殺戮,至於說什麼憐香惜玉,卻不懂得那是什麼玩意兒。身處險地,自然不會對一個陌生女子有什麼客氣。
虞芷薇本來心中已經平息的火氣,忽然又開始升騰。這是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隨便對自己訓斥嗎?少年鳴生那算是自己人,不論怎樣都不會留存什麼不滿。可眼前的這兩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想要平白無故的留下自己,看樣子還要仔細盤問,誰知道他們有什麼企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