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燕太子丹輕車簡從,又一次來到易水河邊的時候。荊軻正坐在河邊洗劍。特意為他建造的那座高台上,空無一人。秋風驟起,易水生寒。隱隱約約似乎已經嗅聞到了兵戈的氣息。
太子丹揮手止住了隨從。他自己走過去,坐在了那個洗劍男子的身邊。眼前的這條河並不算寬。一葉小舟飄蕩在水麵上,有漁夫在唱著歌。這樣還算平靜的場景,他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也許一年?也許一月……也許僅僅隻有幾天!
“這條河水真幹淨。荊卿在此洗劍,正得其所。隻是可惜,不久之後恐怕會血流成河,再也難以看到這麼幹淨的水了。”
聽到耳邊的輕聲低語。荊軻收回長劍,劍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淡淡的問了一句:“太子,此言何意?”
太子丹歎了口氣,滿臉苦澀:“秦王已經滅了趙國。十萬大軍屯兵於邊境,秦軍刀兵所向,距離易水河邊不過兩天的路程而已。我本不敢來隨便打擾荊卿……然而,我雖然想再等一下,但是恐怕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荊軻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聽說了這件事。即便太子不來,我也該去拜會你了。”
太子丹聞言,精神一震。他連忙拱手請教道:“我在此洗耳恭聽,願聽荊卿高見!”
荊軻站起身來。兩個人一起往高台上走去。這座高台就建在易水河邊,在此觀望,可以看到很遠的距離。燕國大地,山河遼闊。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太子不必懷疑。我既然已經答應你的事,便絕對不會反悔。之所以遲疑未決,是因為我在想如果現在無緣無故的入秦,缺乏可以令秦王取信之物,恐怕很難見到他的麵。大計難成!”
“我自然信得過荊卿!秦王多疑,更兼凶狠殘忍。卻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才可以取得他的信任呢?”
荊軻抬起頭來,看著太子丹,麵無表情的說道:“我聽說秦王最痛恨的人是樊於期!他曾經親自發布詔令,如果有殺之者,賞千金,封萬戶侯!樊將軍既然現在燕國,就是最好的信物。”
太子丹大吃一驚。他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荊軻這句話中所說的意思。他臉色蒼白的問了一句。
“荊卿……你想怎麼做?”
“若要想正大光明的去見秦王,並且在鹹陽大殿上當場殺之。太子需要答應我一虛一實兩個條件,才能保證成功。”
“請說!”
“秦國大軍屯兵燕之邊境,虎視眈眈。太子可以假裝答應他們,獻出燕國督亢之地。以為緩兵之計。當然,為了取得秦王的信任。可以把督亢地圖給他。這便是一虛!”
太子丹點了點頭。獻出督亢地圖,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從他本心來說的話,如果真的能夠換得秦軍退兵,就算是把督亢三郡之地全部割讓給秦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卻聽得荊軻繼續說道。
“僅僅如此,當然還遠遠不夠。秦王非其他諸侯王所比。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必須要有實質的東西,親自送到他的麵前。而樊於期將軍正是最合適的信物。在這件事情上,希望太子能夠顧全大局,不要有婦人之仁啊!”
荊軻說的已經非常明白。他相信太子丹會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然而,他剛一說完,這位燕國太子已經連連擺手加搖頭。他語氣非常堅決的否定了這件事。
“此事萬萬不可!當初樊將軍為了反對秦王政登上王位,這才策動王弟長安君謀反。又散布檄文,向天下人宣布秦王政是呂不韋的兒子,非王室嫡子……雖然後來功敗垂成。秦王政早已經對他恨之入骨,必欲殺之而後快!樊將軍不得已,在長安君兵敗之後,才輾轉逃到了燕國來。這樣一個忠義之人,更有大將之才。將來對燕國必定有巨大的幫助,我怎麼可以辜負他呢?!”
荊軻看到他態度堅決,並非故意虛偽的這樣說。他不由自主暗中點了點頭。燕國太子雖然缺少謀略,但是在與人交往這一方麵還是值得稱道的。而這也正是他在了解了太子丹的為人之後,才決定出手幫助他的原因之一。
“太子,除此之外,難道你還有別的東西,能夠激起秦王的興趣嗎?”
太子丹滿臉苦澀:“荊卿,除此之外,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看到荊軻搖頭。太子丹垂頭坐下,他又想了片刻,終究下不了決心。隻得歎息一聲,先告辭回去了。
荊軻看著燕國太子一步步離去的背影。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從水麵上吹過來的風。寒意浸透單衣,他等的人卻始終還沒有來。一種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他拔出劍來,隨手揮出,河麵上頓時水波激蕩,浪花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