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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那層裹在他身上的殼子,似乎已經被揭開了,不複存在了。

我隻覺得,他整個人都是坦開來的,明明我是不了解他,不熟悉他的,卻覺得他……很親切,那種感覺很奇異也很新鮮,我說不上來。

“請節哀,”我低聲說:“梅夫人若在天有靈,必定希望你好。”

“我知道。”他停了一下,聲音象是秋夜裏吹來的低低的西風:“多謝你。”

他站直身的時候,那種氣宇軒昂的感覺,象是可以撐起一片天地一樣偉岸。

梅夫人提出那建議時,我隻覺得荒唐可笑又氣急難言,可是他早上對我那樣說的時候,我心裏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憑心而論,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有地位,有勢力,而且……就我觀察,他為人雖然嚴謹,卻也很懂得生活情趣。我養傷時,他拿來的那一枝綠葉,就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來。

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大把的美麗姑娘排著隊等著嫁他的。

而我呢?

好象我什麼優勢也沒有,所以他的尊重照顧,和恰到好處的溫柔,都讓我覺得……有種為難的感覺。

不應該接受,可是又覺得不想全然拒絕。

剛才理妝時在鏡中看到自己的樣子,並不老,鳳姐原來就是個美人,隻是有些失於調養。而我最近一段日子生活過的著實舒心,不勞心不勞力,就算是在黑屋子裏住了幾天,也隻顯的兩頰稍稍清減,卻更有以前看不出來的清秀韻致。

打住!快打住!我都想什麼去了!越想越不著邊沿。

“梅姨的靈柩,我要運回西北去另行安葬……後日就起程了。”他說:“你和家人也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動身吧。”

最後一句話他說的很輕,可我聽的清清楚楚。

原來我正想著他上半句話——這時候天氣已經漸暖了,運靈柩,恐怕梅夫人遺體腐壞,多有不便,不知道他是打算好好做些防備措施,還是打算運骨灰。可是沒料到他下句卻突然轉到了這上麵,我愣愣的看他,他並不回避我的目光,那目光顯的溫柔而平靜,帶著幾分惆悵悲戚的麵容上,卻還透出一股隱隱的希冀與期望。

我怔在那裏做聲不得,外麵的雨又緊起來,淅淅瀝瀝的,滴的人心緒更加淩亂。

忘了在哪裏看過這麼一句話,人的一生,就是一段又一段不停的冒險。大多數時候,我們在做決定之前,並不能了解這決定會讓我們走到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我也是如此……

來到這個奇異的亦真亦幻的世界,是不由自由的一次生命的冒險。離開賈府,卻是我自己選擇的另一次冒險。

眼前,我所麵對的抉擇……

如果問我,是不是就想在一間小院子裏終老一生?

不,我不願意。

如果問我是不是對眼前的男子沒有半點好感和情思?

我不能堅決的說我沒有。

可是,這是一個女子不能行差踏錯的年月,這個時代對女子太嚴苛殘酷……

這一步應該怎麼邁,邁向何方?他的話意,已經十分清楚。

我心中迷亂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