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怎麼樣,還不到三個月呢,沒什麼別的感覺,就是容易累。”
“困就睡會兒。”
我靠著他的肩膀,眯著眼小聲說:“吃了睡睡了吃,跟豬一樣……”
外麵平兒驚喜的喊:“文秀!你回來了!”
我也是一驚,就要起身。沈恬伸手按住我,說:“你別急,既然回來了,就不必擔心了。”
“快讓她進來。真是,這麼冷的天出去找什麼馬,偏又遇著風雪。”
文秀笑嘻嘻的掀簾子進來,沈恬已經站了起來,問她:“阿燮也回來了?”
“來了,他在西邊屋裏呢。”
沈恬就說:“你陪你姐姐說話吧,她這兩天可擔心壞了。”
文秀看起來已經換了衣裳,穿著件煙紫色的緞襖,看起來是洗過臉了,居然還擦了些粉。她平時都不擦粉的,北地幹冷,頂多塗點護膚脂。我一細看就看出來了。
“你這臉上是怎麼了?凍的?”
“啊……”她一笑:“你眼真利。凍了兩小塊兒,不礙事。”
“手我看看。”
她沒辦法,把手伸過來。果然手上也有。
“還有哪裏?”
她老老實實說:“腳上也凍了。”
我真想掐她一把,這姑娘平時多文靜穩重,怎麼一聽到馬字就管不住自己了。
“你和江燮這幾天怎麼過的,跟我說說。”
文秀坐在我身邊兒,沒答我的話,反說:“我可要給你道喜啦,鳳姐,恭喜你。”
我摸摸她的臉頰:“唉……現在高興未免太早,誰知道……”
“你看你,你的身體現在保養的不錯的,我教你的功法早晚可還練?”
“練呢,王爺也說這功法養身極好,所以我一直沒忘。”
“嗯,那就行。”
可我還沒忘我的問題:“喂,你老實和我說,江燮那二楞子是不是又和你提親事了?”
文秀並沒躲閃,坦然的說:“提了。”
“怎麼說的?”
文秀說起來,他們在半山的一幢獵戶的小屋落腳的,在外麵尋馬的時候,看天變了,於是向回趕,但是雪落的緊,天色黑的又快,過一道澗的時候,因為雪虛蓋在上頭,我沒留心,一腳踏空,幸好江燮救的我,但是我們人雖然沒跌下去,他也受傷了,風雪一大起來,方向也辨不清,隻好臨時尋了個山穴躲起來。
“就是那時候凍傷的?”
“嗯……”
“那他怎麼和你說的?你又怎麼想?”
文秀低下頭,我以為她是有些害羞。就算是爽利的江湖兒女,說到這些事也是難為情的。
可是文秀的語氣並不是我以為的那含羞帶怯,倒是很清冷傷感。
“我小時候的事,記的不太清楚了。不過,我家中遭變,爹娘被仇人所殺,白馬馱著我越逃越遠,逃到哈薩克人的地方。在那裏我長大了,我遇到了喜歡的人,可是他喜歡的並不是我。還有……還有一個喜歡我的人,但是他為我而死了。我離開那裏,回中原來。有時候我覺得很彷徨,我不知道我是漢人,還是外族人。好象都是,又好象都不是。我也不知道哪裏才算我的家,中原不象,塞外也不象。”
我握著她的手,沒有出聲。
“那時候我覺得我這輩子不會再喜歡什麼人了……可是,我現在覺得,人總是在向前走,會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我原來沒親人了,現在卻又有了鳳姐你。我覺得我也不會再喜歡什麼人了,可是江燮救了我幾次,命都不要了。他和我知道的其他漢人不一樣……他很真,有時候象個孩子,沒那麼多鬼心眼兒。我們在山洞裏的時候,他說他要是沒法兒活著出山去,就讓我把他忘了,忘的幹幹淨淨一點兒不剩才好,然後再好好的快活的過下去……
“他發起燒來,迷迷糊糊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他喜歡我,他要是能娶我一定會對我好的。我那時候跟他說,要是我們一起出了這山,我就答應他。”
我沒有出聲,文秀說話的聲音很輕。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象他喜歡我一樣喜歡上他。但是我覺得,這世上不快活的人這麼多……要是我們在一塊兒之後,至少有一個人能過的快活,那也很好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文秀的頭靠過來枕在我肩膀上。
“那你呢?你自己的心裏,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哭了。
愛這種事情,最沒有道理。
也許,文秀也會在將來,慢慢的愛上江燮。
即使沒有也不要緊。
這世上不相愛的夫妻有許多,但都可以白頭到老。
隻是,我也為她心疼。
文秀她如此善良美好,最應該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