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縣有梁城軍的軍卒駐紮,趙虞很早就知道,他奇怪的是,這些軍卒為何還沒離開?要知道從蔡裕等人閑聊時所知,他魯陽趙氏一家四口,都已經被確認死亡了,既然如此,這些梁城軍軍卒還在搜查什麼?
難道……
想到這裏,趙虞心中不禁有些振奮。
不過,會是誰呢?
張季?鄭羅?
還是……他兄長那邊的人?
趙虞眼下還無法確認,不過眼前的一幕使他意識到,這葉縣之行恐怕是要告吹了。
畢竟迄今為止見過他的人並不少,難保梁城軍的軍卒手中會有他的畫像,萬一這些軍卒識破了他倆的偽裝,那麼,不說曹安的犧牲非但白費,他與靜女顯然也無法逃過那些軍卒的追捕。
“少主,怎麼辦?”靜女有些驚慌地小聲問道。
趙虞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迅速做出決定:“咱們今晚到北邊的應山落腳。”
此時天色已過正午,既然沒辦法進縣城,那就隻有提前找地方落腳,畢竟不能指望每次都能碰到像昨晚遇到的蔡裕那樣的好心人。
至於接下來怎麼辦,趙虞反複思考了許久,決定明後日再來葉縣看看情況,看看能否混進葉縣,找到那位毛公。
與看待劉緈不同,趙虞對毛玨毛老爺子抱持更大的期待。
原因就在於,毛公與他父親魯陽鄉侯相識十幾年,別說毛公看著他趙寅、趙虞兄弟倆長大,這位毛公幾乎可以說是看著他父親魯陽鄉侯長大的,再者,毛公後台硬,據說與王都的一位重臣關係密切。
趙虞仔細想了想,覺得與其投奔他處,不如找毛公想想辦法。
遺憾的是,他並不知曉此刻葉縣縣衙內的情況。
與此同時,在葉縣的縣衙內,毛玨毛老縣令正憤怒地看著手中的一份公文,眥目欲裂。
“放屁!”
他大罵一聲,將手中的公文砸向麵前那人,一名梁城軍的將官。
隻見那竹質的文冊,啪地一聲砸了那名梁城軍的將官臉上,後者亦因此露出了幾分怒容,瞪著眼睛說道:“毛縣令,您這是什麼意思?”
豈料毛公毫不畏懼,雙目瞪得比那名將官還大,怒聲罵道:“魯陽鄉侯勾結叛軍?狗屁不通!……其他人老夫不敢保證,那趙公瑜,他十一二歲時老夫就與他相識了,看著他長大成人,看著他成婚生子,不敢說他是否受到老夫影響,但倘若他果真犯了什麼罪行,老夫第一個不會饒他。這句話,老夫在他十來歲時就提過!而他也從未令老夫失望,這些年幫助鄉裏,堪稱魯陽地的鄉賢,而如今,你等害死他一家不算,還要誣陷他勾結叛軍?老夫豈能叫你等如願!……滾吧!這種荒唐的公令,老夫不會接的!”
那梁城軍的將官聞言臉上怒容更深,沉聲說道:“毛縣令,這可是我梁城發的……”
毛公瞪了一眼那將官,罵道:“那顧元常昏了頭了!為了討好某些人,他連骨氣與臉皮都不要了!”
那梁城軍將官不滿道:“毛公莫要羞辱顧郡守,若是顧大人得知……”
“得知又怎樣?”毛公瞪著眼睛罵道:“你叫那顧繇到老夫麵前來!他敢來麼?!他顧繇倘若此刻在這,老夫唾他一臉,你看他敢怎樣?!”
那梁城軍的將官臉上浮現幾分不渝,甚至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但不知為何,他最終還是放開了,並且語氣也放緩了許多:“毛公,我等僅僅奉命行事而已,倘若您個人有何不滿,請赴梁城與顧大人商議,但今日這份公文,您必須得接,其中道理您也知道,我梁城乃是‘南都’,受天子之命節製河南諸郡,隻要您還是一縣之長,就不得違抗上令。否則便是抗命不尊,末將隻能冒犯了……”
“你冒犯試試?”毛公睜著眼睛罵道:“老夫當了二十幾年的縣官,從未敢仗勢欺人,但今日老夫就把話放在這,你試試看!”
“……”
那將官張了張嘴,似乎真有什麼顧慮,沉默了半晌,他抱拳說道:“毛公,在下也隻是奉命行事,您何必與在下為難?……這樣吧,在下給毛公半日時間考慮,到今日黃昏之前,倘若毛公依舊無動於衷,在下隻能奉命代為接管縣衙,公布這則消息。”
說罷,他轉身快步離開,不顧毛公追到書房門口,將那冊公文丟到外頭。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看著那將官離去的背影,毛公氣憤填膺,頓足捶胸,氣得渾身發抖:“朝廷昏敗、奸臣當道,光天化日之下屠人家門、誣其名聲,公瑜……”
說到這裏,他忽然麵色一變,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滿臉痛苦之色,竟倚著書房的門緩緩倒下來,驚地在旁的老仆連忙上前攙扶。
“毛公,毛公!……來人啊,毛公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