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接受。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左右,天邊漸漸出現了幾絲光亮,從黑虎山敗退的幾縣官兵,彙聚於黑虎山東南方向的平地上,原地歇整。
而黃賁、鄒布、丁武、馬蓋以及高純,則集中於楊定麵前,闡述他們對這次夜襲黑虎山的看法。
期間,汝南縣尉黃賁率先說道:“消息肯定走漏了,黑虎賊早有防備,我與鄒布才帶人上山,就遭到了黑虎賊強力的反擊……若非事前得到消息,黑虎賊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派那麼多人守在山頭?”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用那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馬蓋。
還記得上回圍剿黑虎賊時,陳門五虎之一的章靖曾指認馬蓋是黑虎賊的內應,當時黃賁對此將信將疑,雖然起初迫於章靖的身份同意軟禁馬蓋,但最終他依舊認為馬蓋是無辜的。
但如今,黃賁越來越懷疑章靖是正確的。
一來,從一開始,馬蓋就堅決反對圍剿黑虎賊,時不時地就為黑虎賊說話;二來,馬蓋手下的昆陽官兵,是五縣官兵中唯二損失最少的,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而另外一個,便是魯陽縣尉丁武手下的官兵。
考慮到楊定刻意的安排,昆陽官兵在前、而魯陽官兵在後,丁武的手下損失較小尚可以接受,但馬蓋的手下憑什麼幾乎沒有收到損失?——要知道他這邊,前前後後已損失了二百餘官兵。
可見答案隻有一個:馬蓋勾結黑虎賊!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馬蓋失笑般搖了搖頭。
倘若他上回被章靖指認時還有些驚慌,那麼這次,他算是已經習慣了,或者說,他已經有了相應的準備。
他故意說道:“黃賁,你這話太可笑了!倘若僅憑傷亡人數就說我勾結黑虎賊,那丁縣尉又怎麼說?難道他也是黑虎賊的內應麼?”
丁武的眼角抽搐了幾下。
就在他準備反駁,或者假意反咬馬蓋一口時,黃賁替他做出了解釋:“丁武是後隊,你是前隊,後隊損失較小尚可解釋,而你前隊負責率先強攻,為何僅有這點傷亡?你如何解釋?”
“可笑!”
馬蓋反駁道:“我手下的官兵傷亡少,那是因為我等與黑虎賊打過許多年交道,像我手下石原、陳貴、楊敢等幾位捕頭,個個都熟悉黑虎賊的戰法。再者,我也不會為了他人想要功績,就隨隨便便叫我手下去送死!”
楊定看了一眼馬蓋,平靜問道:“馬縣尉口中的‘他人’,指的是楊某麼?”
“誰知道呢。”
馬蓋哂笑一聲。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是否會得罪楊定,聳聳肩說道:“我還是那句話,黑虎賊雖於我昆陽縣為禍,但比較他處的山賊,黑虎賊至少不濫殺無辜,不無招安的可能。……除非楊縣令可以確保將黑虎賊一網打盡,否則,我並不想過度刺激黑虎賊,以免黑虎賊日後報複到我昆陽身上。”
聽到這話,黃賁勃然大怒,喝斥道:“馬蓋,你還配擔任縣尉麼?”
馬蓋看了一眼黃賁,心中有些唏噓,畢竟曾幾何時,他與黃賁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
唏噓之餘,他正色對黃賁說道:“黃賁,我勸你冷靜點,有些話我不方便說,我以為你能想到……貴縣的劉儀、劉縣令及其家眷尚在黑虎賊手中,似你這般被人教唆偷襲黑虎賊,萬一激怒了黑虎賊,你要如何負責?”
“你……”黃賁又驚又怒,瞪著馬蓋罵道:“你要我怎麼辦?荀督郵明明與那周虎談妥了條件,但那周虎背信棄義,就是不釋放兩位縣令大人,你要我怎麼辦?繼續等下去麼?”
馬蓋攤攤手說道:“隻要能確保兩位縣令安然無恙,再等幾日又有何妨?黑虎賊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
黃賁與鄒布對視一眼。
正因為黑虎賊遲遲不釋放劉儀、王雍兩位縣令,他們二人昨晚才會支持楊定的建議,支持偷襲黑虎寨,但如今聽馬蓋這麼一說,他二人也意識到他倆的決定過於魯莽,極有可能使兩位縣令陷入不利的局麵。
沉默半晌,黃賁問馬蓋道:“馬蓋,你可曾向黑虎賊通風報信?”
馬蓋怎麼可能承認,當即矢口否認。
待會議散了後,楊定喊住了丁武。
當時馬蓋看到了這一幕,但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待眾人都離開後,楊定私底下問丁武道:“丁縣尉,你認為可是馬蓋向黑虎賊通風報信?”
丁武故作猶豫地說道:“這段日子我一直關注著馬蓋,並未見到他做出什麼異常舉動,昨夜偷襲黑虎賊,他確實有些消極怠戰,但此事他自稱是不希望出現太大的傷亡,倒也說得過去……總之,我並沒有找到把柄,或許是他藏地深,或許……我也說不好。……我會繼續盯著他的。”
“嗯。”
楊定微微點了點頭,旋即看著丁武離去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可以肯定,馬蓋必然就是黑虎賊的內應,因為昨夜的偷襲失敗實在是太蹊蹺了——黑虎賊在正麵有防備,擊退了馬蓋、丁武、黃賁、鄒布幾人那還可以解釋,但黑虎賊卻連偷襲其背後的魏馳都擊退,這就太詭異了,這明顯就是有人給黑虎賊通風報信了。
越想越感覺不對勁,楊定喚來縣尉高純,問道:“高縣尉,關於昨夜我等佯攻黑虎山正麵,協助魏馳偷襲黑虎寨,你可對馬蓋透露過?或者對其他人透露?”
“沒有啊。”高純愕然地搖了搖頭。
旋即,他好似想到什麼,皺著眉頭說道:“等等,我好像對丁武提及過……”
“丁武?”
楊定臉上露出幾許驚愕的神色,旋即與高純對視了一眼。
微吸一口氣,楊定深深皺起了眉頭。
倘若猜測無誤,他所率五位縣尉,居然有兩個是黑虎賊的內應?
而尷尬的是,他讓其中一個去監視另外一個……
搖了搖頭,楊定心中有種哭笑不得的絕望感。
倘若協助他圍剿黑虎賊的五位縣尉,果真有兩人是黑虎賊的內應……
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