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即十月十一日。
與前幾日一樣,早早起來的叛軍曲將曹戊,端著肉湯站在己方的陣地前,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若有所思。
這次,對麵的鞠昇主動與他搭話:“曹戊,你可知你們昨晚丟了西郊的營寨?”
“……”
曹戊神色一冷,懶得理睬鞠昇。
但鞠昇卻不放過曹戊,繼續笑著說道:“這下可不妙了,西郊的營寨丟了,我昆陽西城牆的守卒就能騰出手來,嘖嘖嘖,今晚的反擊有得瞧了……”
曹戊心下暗罵一句,回頭看向四周的士卒們。
果不其然,他麾下的士卒們一個個神色不安。
他正色寬慰士卒道:“莫要聽信那個叛徒所言,昨晚黃康將軍被燒毀的營寨,隻是一座空營而已,縱使被昆陽放火燒了又能如何?昆陽人,也就隻敢耍耍這種花招……待會,咱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聽到這話,曹戊麾下的叛軍士卒們總算是又恢複了些士氣,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曹戊這番話說得頗為違心。
西郊的黃康軍營隻是一座空營,並不重要?
怎麼可能!
曹戊很清楚那座軍營對他義師究竟有多麼重要!
但為了鼓舞士氣,他也隻能隱瞞真相。
而與此同時,作為南街的指揮將領,孫秀正在縣衙向趙虞請示今日的防守戰。
絕大多數的叛軍將士都被這幾日的攻防戰誤導了,包括叛軍的渠帥關朔,皆誤以為昆陽卒不敢在白晝與叛軍正麵交鋒,但作為昆陽指揮體係的其中一員,孫秀很清楚昆陽的守卒有這個能力。
隻不過,出於某位黑虎賊首領的戰略考量,昆陽的守卒有意隱藏這一點鋒芒而已。
“……昨日的行動,十分順利,我軍順利端掉了黃康的營寨,解除了西邊的包圍,但城內的局勢卻不樂觀,昨日我軍並未奪回多少失地,因此末將覺得,今日宜稍稍增強攻勢,哪怕不能在白晝做出反擊,最起碼也不能再失去陣地,否則於城內的戰事不利……”
在縣衙的前衙衙堂,孫秀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聽到他的話,趙虞搖搖頭說道:“不,今日白晝一切照舊。”
“周首領……”
“我明白孫將軍的意思。”抬手打斷了孫秀的話,趙虞正色說道:“西郊黃康的軍營,我等皆明白它具有怎樣的意義,考慮到目前叛軍根本不可能在那裏重建一座營寨,那座營寨被摧毀,意味我叛軍對我的昆陽的包圍,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若是我此刻請來汝南、襄城兩縣的援兵,叛軍根本來不及阻截……作為叛軍的渠帥,關朔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當前咱們不宜在打擊叛軍的士氣,萬一徹底打滅了叛軍攻取我昆陽的信心,令關朔惱羞成怒,於城內放一把火,撤回定陵縣,介時倒黴的還是我昆陽……因此,咱們今日要繼續丟一些陣地,穩住關朔,穩住叛軍……”
“……”孫秀聽得哭笑不得。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守城方,居然要出於給敵人增添攻陷城池信心的目的,而不得不讓出一些陣地。
然而笑歸笑,周虎的解釋還是能夠說服他。
畢竟昆陽能打到今日,全賴這位黑虎賊首領運籌帷幄,若不相信這位周首領的判斷,他還能相信誰呢?
想了想,孫秀再次抱拳說道:“倘若如此的話,那今夜,咱們就必須再奪回一些陣地……把昨晚沒有奪回的也要算上。”
趙虞點點頭,笑著說道:“西郊的隱患已經解除,日後在夜間的反擊,陳大統領會率領西城牆一半的士卒轉入城內的反擊。……至於東城牆,鑒於咱們昨晚的行為,我看關朔不敢再調劉德的軍隊,免得連劉德的營寨也丟了,介時,叛軍對我昆陽的包圍,可就成了徹徹底底的笑話了。”
“哈。”
孫秀忍不住笑了出聲。
的確,倘若連劉德的營寨都丟了,那叛軍就隻剩下南郊一座營寨了,還談什麼‘包圍昆陽’?
忽然,孫秀想到了什麼,抱拳又說道:“對了,周首領,既然西邊的隱患已經解除,能否請來汝南、襄城二縣的援兵呢?”
“這個……”
趙虞沉思了一番,搖搖頭說道:“汝南縣令劉儀、襄城縣令王雍,孫將軍可能不曾與那二人打過交道,怎麼說呢,這兩位,並非是那種很有魄力的縣令……”
孫秀頓時就明白了。
並非是那種很有魄力的縣令,就是說劉儀、王雍二人膽小怕事,自私自利,自顧自己縣城的安危唄。
“愚蠢!”
他麵露不快之色,冷冷說道:“那二人為何不想想?叛軍至今沒有侵入他縣域,全賴昆陽抵擋住了叛軍!……倘若昆陽有個閃失,他二人以為可以像昆陽那樣守住?”
趙虞笑著寬慰道:“孫將軍所言極是,但那兩位性格使然,亦不能強求。考慮到我昆陽的局勢暫且還可以支撐,就由他們去吧,至於物資方麵,我會再派人與劉、王兩位縣令交涉看看,讓他們運點蔬菜與肉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