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清晨,在許昌的都尉周府,趙虞接見了一位故人,那便是四個月前前往江東的舊日家衛,張季。
張季的回歸,讓趙虞十分振奮,拍拍張季的臂膀表示親近:“總算是把你等回來了。”
聽到這話,張季抱拳笑道:“事實上,我前兩日便回到了潁川,不過我當時奔著昆陽去了,到了昆陽才知道,公子竟然在升任了潁川都尉……”
在說這番話時,張季的心情也十分振奮,畢竟,他當初與趙虞、靜女重逢時,趙虞才隻是昆陽縣尉,而如今在短短四個來月後,這位二公子連升三級,從昆陽縣尉一路升到了潁川都尉,這種升遷的速度,讓張季也咋舌不已。
片刻後,待重逢的喜悅逐漸消退,趙虞這才埋怨張季道:“這一趟怎麼去了那麼久?我以為七月差不多就可以回來了……”
張季點點頭道:“我本來也是那麼想的,覺得三個月的時間足夠往返潁川與江東,沒想到我到了江東之後才發現,大公子並不在江東,而是去了濟寧……”
他口中的濟寧,隸屬於東平郡。
“濟寧?”
趙虞的目光微微一凜。
他忽然想到了張季在四個多月曾對他透露過的那些,皺著眉頭說道:“倘若我沒記錯的話,陳門五虎之一的章靖,曾有意在濟寧阻擊江東義師……江東贏了麼?”
聽到這話,張季先是恭維了趙虞的記憶,旋即滿臉笑容地說道:“贏了!縱然是陳門五虎,亦不是公羊先生的對手……”
“……”
趙虞驚詫地微微張了張嘴。
事實上據他所知,公羊先生此前就擊敗過一位‘陳門五虎’,即駐江夏將軍韓晫,此人是晉國當朝太師陳仲收養的義子之一,論年紀在一幹義兄弟中排行第四。
現如今在陳郡、陳留鬧得不可開交的江夏義師渠帥陳勖,曾經就被韓晫死死壓製,勝少敗多。
當初得知這位‘韓將軍’敗在公羊先生手中時,趙虞大抵還是認為應該是韓晫太過於輕敵,卻沒想到,這回連章靖都敗在了那位公羊先生手中。
章靖,陳門五虎中排行其三,堪稱是趙虞最‘熟悉’的,畢竟雙方當初可是交過手的,文武兼備,當時著實讓趙虞感到頭疼,好在他最終將計就計,使了一招離間計,這才將章靖憤然離去。
倘若說,韓晫還有可能是因為輕敵而敗在江東義師手中,那麼章靖就不可能再輕敵了——弟弟敗在江東義師手中,他這個當三哥的,怎麼說也得討回顏麵。
然而,章靖最終還是敗在江東義師手中。
趙虞暗暗咋舌。
想當年,那位公羊先生是他們魯陽鄉侯府的東席先生,受他們父親魯陽鄉侯托付,教導兄弟二人文識,然而就當時趙虞看來,那位先生也就隻是一位普通的儒士,沒想到,這位老先生竟然如此精通用兵。
“不隻是精於用兵。”
見趙虞說起那位公羊先生,張季笑著說道:“公羊先生對於治民、治軍皆爛熟於心。在治軍方麵,公羊先生賞罰嚴明,重賞有功,使得江東義師始終保持著高昂的士氣;在治民方麵,公羊推崇井田製,迅速穩定了民心……”
趙虞強忍著想要笑出聲的衝動,著實憋地難受。
在他看來,井田製其實已經是落後的製度了,無論是秦國時期隱患巨大的‘軍功爵製’,亦或是漢國時期的‘名田製’,都要比井田製更適合據周朝至少一千年後的當代。
但奇怪的是,儒家弟子就偏愛井田製,哪怕是孔子、孟子等幾位聖賢亦是如此,包括今日的那位公羊先生——說句玩笑話,看公羊先生如此推崇井田製,可見他是非常‘純正’的儒家弟子了。
當然,調侃歸調侃,看這兩年天下的動蕩程度,趙虞覺得那位公羊先生推行井田製倒也沒什麼問題,畢竟井田製的核心是‘公田’:分發私田於百姓,換百姓出力耕種公田,使占有公田的國家、公族、貴族獲利,這即是井田製的本質。
但人都有私心,久而久之,絕大多數百姓都忙著經營自己的私田,不肯為國家、公族、貴族占有的‘公田’出力,甚至於,就連貴族、公族都在忙著經營私田,不肯出力耕種國家的‘公田’,再加上鐵製耕具與耕牛的出現大大提高了農耕的效率,使得私田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公田,因此井田製便名存實亡了。
但現如今,大河以南幾乎都陷入了戰火的動蕩,無數難民流離失所,在這種情況下,公羊先生推行井田製,倒確實可以起到‘安民’、‘積糧’的效果:分發私田可以快速籠絡民心,安撫民心;而公田則可以最大程度為江東義師籌集糧草,可謂是一石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