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虞驚訝地看向鄒讚,他直覺認為,鄒讚在這個數字上肯定有所虛報,如今的晉國哪有餘力一口氣新增二十萬新軍?
至於鄒讚為何要虛報,不言而喻。
眼瞅著趙虞似笑非笑的模樣,鄒讚心中暗自苦笑。
他邯鄲哪是新增二十萬新軍?其實隻有六萬而已,甚至於,其中一半還是直接從河北各郡調過去的。
新增二十萬新軍這種話,騙騙其他人也就得了,哪騙得過眼前這位至今還在朝中掛職左將軍的‘叛逆’。
咳嗽一聲,鄒讚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覺得,江東可以考慮一下西邊。”
“西邊?”
趙虞微微一愣,旋即立刻醒悟過來,似笑非笑說道:“王尚德?哈,我懂了。……看來王尚德並未做出讓邯鄲放心的保證,鄒大哥這是想借我的手除掉這個隱患,以免王尚德徹底倒向涼州。”
鄒讚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說道:“對你義師而言,也無所謂對不對?反正義師想要取代我大晉,攻取南郡、南陽,也隻是早晚的事……”
“話雖如此,但我也可以選擇隔岸觀火。……就眼下的狀況,隻要我等不招惹王尚德,王尚德應該是不會招惹我義師的。”
“……”
鄒讚與王謖對視一眼,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相信此刻他們心中也是萬般後悔,早知如此,何必設計趙伯虎?至少趙伯虎不知他晉國的虛實,哪像這位兄弟,眼界就不說了,對他晉國也是認識地清清楚楚。
要不是顧及晉國的顏麵,同時也怕日後不好拒絕這位兄弟的某些奢求,比如投降、致仕什麼的,鄒讚都忍不住想要用情理勸說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在思忖了一番後,正色對趙虞說道:“王尚德的勢力不弱,不說他這些年也在逐步朝武陵郡滲透,一旦他下定決心倒向涼州,西取巴蜀,涼州的實力或許就要反超邯鄲了……而對於你義師來說,攻下南郡,西窺巴蜀,也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趙虞聞言沉思了片刻。
雖然他明知鄒讚的用意,但不可否認,鄒讚這番話確實有不小的誘惑,哪怕他站在義師的立場上,也不能無視南郡的富饒,更別說享有天下糧倉美譽的巴蜀。
看著陷入沉思的趙虞,鄒讚心中也有些忐忑。
畢竟,倘若這位兄弟執意要取山東,且故意放縱王尚德,那涼州與邯鄲的勝敗平衡,無疑是要受到極大的影響。
不誇張地說,眼前這位兄弟的決定,關係到整個天下的格局。
就在他忐忑之際,就見趙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南郡與巴蜀麼?這倒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啊……不過,薛大哥仍欠我一個人情。”
鄒讚聞言苦笑道:“你明知我大晉日後的天子乃是你嶽父,何必要我認這個人情?罷了罷了,隻要不是讓我投降,什麼都好說。”
“這可是薛大哥你說的。”
趙虞笑著說道。
其實所謂的人情,他也就是那麼一說,畢竟陳太師也好、陳門五虎也罷,都是不可能投降造反軍的。
指望陳門五虎投降義師,那還不如指望涼州擊敗邯鄲,迫使邯鄲承認義師的存在,反正同樣不切實際。
六月初,趙虞與陳勖率五萬軍隊奪取開陽。
晉後將軍王謖自知不敵,撤出開陽,退守琅琊莒縣,同時急招山東軍布防於琅琊郡北部。
好在義師見好就收,在奪取開陽後,以開陽為據點,於琅琊郡南部布防。
同期,彭郡帥向賡發兵東海郡,再次占據郯城,東海郡各縣由此紛紛投降義師。
事後,趙虞一邊致力於恢複東海郡,一邊指示義師全力支持西路義師統帥項宣對南郡用兵。
見趙虞不順勢取山東卻反而西取南郡,陳勖心中自然有所懷疑。
但就像鄒讚所說的,義師的目的是推翻晉國、另立新朝,南郡也是義師的攻擊對象,因此陳勖與項宣都不反對先對南郡用兵。
甚至於,項宣對此十分支持。
誰讓王尚德前些年不止一次地討伐長沙,幾度將項宣逼到絕路呢?
七月初,項宣回到長沙,攜‘江夏帥郭淮’、‘長沙帥黃康’,組織八萬大軍,攻占南郡。
在趙虞的指示下,整個義師作為項宣的後盾,不計其數的糧草、輜重,從江南、江東運往長沙。
遭到項宣的進攻,王尚德簡直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項宣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對他用兵。
他連忙派人聯係項宣,表示雙方應該暗中聯手,共同抵抗來自潁川郡的威脅,然而項宣卻不為所動。
也對,潁川郡對項宣有什麼威脅?也就是趙虞暫時還不想扯開那層布罷了,否則潁川軍立刻就會搖身一變成為潁川義師,投入義師的懷抱,項宣需要防備潁川麼?
在交涉失敗的情況下,王尚德一怒之下率軍與項宣交戰,同時派人向潁川郡乃至邯鄲求援。
然而潁川不為所動,邯鄲亦毫無回應。
此時王尚德便意識到,邯鄲可能早已放棄了他,甚至於,此次項宣突然對他用兵,就有可能是邯鄲暗中指使——否則潁川軍為何袖手旁觀?
隻是他不明白,為何邯鄲可以指使義師這支叛軍?
不明白歸不明白,但打還是要打,畢竟南郡、南陽乃是他王尚德的地盤,總不能拱手讓給項宣,於是他調集兵力,在南郡這片土地上與項宣率領的義師展開廝殺。
隻可惜,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大,項宣軍的背後是整個義師,是多達十二個郡的支持,而王尚德卻隻有南陽、南郡兩個郡,甚至於,就連邯鄲也放棄了他,試圖借義師的手,先除掉這個有可能倒向涼州的勢力,在這種情況下,縱使王尚德才能與項宣相當,又如何是項宣的對手?
等到新王三年春季,隨著項宣進一步發動攻勢,王尚德在南郡的敗績就愈發明顯了。
此刻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撤回南陽,要麼撤入巴蜀,而王尚德選擇撤入巴蜀。
然而,巴蜀卻聽從邯鄲的指示,拒絕王尚德撤入。
惱恨之餘,王尚德遂進攻巴蜀,徹底撕掉了晉臣的身份。
見此,項宣放緩了對王尚德的攻勢,有意等巴蜀與王尚德殺地兩敗俱傷時,再出麵坐收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