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左仲及和陳洪範、馬紹愉三人北上。”
一進內閣,也不必再寒暄,史可法劈頭便道:“此三人,公以為如何?”
左仲及就是左懋第,應天巡撫,以清名和耿介聞名,骨氣很硬,資曆也差不多夠了。原本馬士英是提議由馬紹愉為主使,陳洪範為副手,此時史可法又加一個左懋第出來,顯是對馬、陳二人並不放心,要有一個能鎮住場麵,並且在關鍵時刻頂的住的人。
象馬紹愉和陳洪範,一個在崇禎十五年就曾經在陳新甲的指派下去見過濟爾哈郎,算是明廷之中難得的參與過私下議和的人物。
當然,品格不大靠的住。
陳洪範是武將,自請參與議和,朝中議論紛紛,都覺得不大靠的住。不過史可法覺得陳洪範熟知虜情,又是自願效力,未必要冷了武臣自效之心,所以還是作主答應了下來。
“左仲及確為合適人選。”馬士英點頭道:“首輔有識人之明,國家幸事。”
“哪裏。”史可法謙謝一句,又道:“如果定議的話,給左仲及加兵部侍郎,馬紹愉加大理寺卿,陳洪範加左都督……這樣辦理,如何?再有,此三人已經在外間朝房候著,召來見麵談一談,如何?”
馬士英笑而不答,隻是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借著升騰而起的茶霧,他也是遮擋住自己臉上鄙薄的表情。
北使在即,這位內閣首輔想的不是大政方針,不是未來整個國家的規劃,卻在這裏一本正經的商量起使臣的加官……這是什麼樣的大事,也值得一問!
至於見麵,其實也大可不必,內閣和軍務處吩咐下去,著他們按吩咐辦事就是了。
不過史可法的麵子也不能不給,當下便一笑點頭,算是答應了。
他打量閣中,除了史可法外,李邦華和王鐸、張國維都不在,隻有一個高弘圖和一群東林出身的中書舍人侍立著。
見馬士英看向自己,高弘圖也是微笑以應。
“對了,子猶!”馬士英轉向高弘圖,問道:“太子殿下請加撥三十萬斤生鐵的事,工部推給戶部,戶部這邊又怎麼說?”
“沒有。”高弘圖言簡意賅,笑道:“戶部沒有半斤存鐵,殿下要用鐵,自己和工部打擂台去罷了。”
“禁軍和侍衛處也要數萬斤鐵,用來打造兵器鎧甲,子猶,你可不能和我打這個擂台!”
“京營若要用,那便有了。”
“哈哈,子猶,你真是妙人。”
江南各處鐵礦銅礦其實不少,論說起來,礦產資源是足夠豐厚的。但生鐵和銅的開采不足,也是事實。
明朝的采礦手段落後也還罷了,私礦眾多而不能管理就是一大情弊,而官礦中的礦徒又如同豬狗,待遇極其差勁,比起清朝都遠遠不如。
別的不說,就以雲南為例,在清朝雍乾年間,雲銅一年出產數百萬斤,出銅占天下用銅一半以上,明朝極缺銅錢,鑄錢少的可憐,而清朝錢荒卻比明朝輕的多。一樣的銅礦,可這會擱明朝又如何?連清朝的十分之一也沒有。如此產量,要是不缺銅鐵才怪了。
原本就少,現在到處軍興,鐵礦更是不是是民生,更是事關軍國大計,現在太子幾件事情都與東林黨為敵,高弘圖等人若是肯老老實實將鐵礦等軍需物資撥給太子,那才叫奇怪。
到現在為止,東林背景的官紳商人地主還有不少抗著厘金不肯交,高弘圖這裏每天都是焦頭爛額……此事解決不了,他在東林黨內部的地位就急劇下降,這段時間下來,高輔臣頭上的白發也是加多了不少根出來。
“下官叩見列位列位大人。”
“叩見列位大人。”
三個北使團的成員就被史可法傳召在外頭的朝房等著,一聲召喚,就是一起進來。
內閣中的都是一品高官,左懋第是從四品,相差三級以上,就以大拜禮相見了。至於陳洪範雖是一品,不過武職官就算皇太子再抬舉,在眾人心裏還是不大值錢的。
若是執掌軍權手握重兵的總兵,另當別論,陳洪範這種光杆司令,當然不敢在輔臣們麵前挺腰杆子。
“都請坐下。”史可法要解決南北相峙戰和難定的大事,所以此時神態是難得的輕鬆。為首輔以來,他心緒一直不算很好,今天這個時候,卻是笑的格外溫和。
“叫諸君過來,就是要說一下北使的事。”史可法斟酌著道:“北使之事十分要緊,既要與清國致和睦通好之意,又不能失我大明上國之體,這其中的關節,是最為要緊,一定要把握好了。”
這樣的大宗旨,其實史可法公開和私下都說過很多次,馬紹愉和陳洪範都聽了不少次,不過兩人還是露出一臉笑容,並且拚命點頭稱是,就象是頭一回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