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是要反對調兵守潼關。”羅虎神色十分從容,雖然半躬著身,卻是直視李自成,侃侃道:“眼下敵軍未至陝州,馬世耀等人好歹還能扛一下,大軍調動想再回轉就難了,所以,臣的意思是不妨再等一下。”
劉宗敏道:“等一下也得調,何必這麼多事?”
李自成倒是知道羅虎和李岩走的很近,他心中一動,問道:“羅虎,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用意?”
“偽明尚在調兵遣將!”
羅虎一字一頓,聲音交錯,有若金石之音。
他現在所說,其實是與李岩有莫大關係,種種細節,當然是李岩與他私下商討戰事時所說。不過李岩現在身份尷尬,不便由自己直陳,思想起來,也是頗覺悲哀了。
“小虎子是說,”田見秀皺眉道:“朝廷和官兵在河南或是山東要打過來,這樣一鬧,那什麼東虜的豫王不能來找咱們的麻煩,是不是?”
“對的。”
盡管田見秀的什麼“朝廷,官兵”的話語實在不成體統,不過他向來如此,眾人也就隻當沒聽到。
不過此人也是十分敏銳,倒是不愧權將軍提督諸營的身份。
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帶了十幾年的兵,這一點感覺和領悟還是有的。
“要是這樣,倒還真的不急了。”
李自成越發相信是李岩的判斷,坦白說,他對李岩的忌憚就來自於此。
眾人都象在迷霧裏,隻有看的最遠最敞亮的,才夠叫人害怕。當初在商洛山時,或是去穀城見張獻忠時,他的部下不少人都灰了心,老弱病殘加在一起才千把口人,馬匹和兵器甲胃幾乎全丟光了。
銀兩和糧食也不剩下多少,打起兵下來,就沒有那麼淒慘落魄過。
但當時李自成能瞧出朝廷已經是內囊上來了,河南和陝北一樣,連年遭遇大災,整個河南就是一個大火藥桶,一點火星就能炸起來。
後來果然不出他所料,從商洛入河南,也是李自成一生最得意的事。
但眼前一個見事比他更準,眼光比他更遠的人在,不論家世還是本事,都在他之上,從開初的賞識歡喜到嫉妒提防,這個轉變的過程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提防歸提防,李岩的判斷李自成倒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當下站起身來,在禦帳中繞了幾圈,因見李岩一直不動聲色,李自成心中一陣煩悶,揮了揮手,道:“再等幾天,看看還有沒有新的消息。不過,我看偽明不大會大動幹戈,他們,巴不得什麼借虜平寇,東虜和我們打的越熱鬧,那些王八蛋,就越是開心。”
“沒有見識的當然是如此,不過,偽明皇太子在淮安,他是個有見識的人。”
提起皇太子,李自成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麵色難看。
直到現在,很多人都認為吳三桂堅決不降,就是因為皇太子奉崇禎逃走,吳三桂等忠於明朝的大臣才堅持不降。
李自成一生縱橫,崇禎十三年後漸入順境,這幾年沒吃過虧,就是在開封時遭陳永福射瞎一隻眼,除此之外,縱橫睥闔已經放眼天下無敵,結果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裏吃了那麼大虧,到手的大好局麵就毀在皇太子朱慈烺手中。
“咳,”牛金星輕咳一聲,閃身出來,幹笑道:“羅將軍說的也有一些道理,臣看,就再等幾天也行,不過,這幾天眾位將軍還是要有所準備,這樣等皇上下令之後,可以迅速動身。”
“就這樣吧!”
李自成麵色鬱鬱不歡,向著劉體純道:“二虎,小劉營多派些探子出去,不要怕折人,對了,你有個健婦營的女子,聽說投到淮安那邊去了?”
“是有一個,叫慧梅。”
說起這事,劉體純神色也十分難堪,便是李岩,神色也是一動。
“看看,想想法子,能不能叫這丫頭回頭。東虜那邊全是韃子,咱們怎麼也沒有辦法,偽明那邊,看看有沒有辦法知道一些確切的消息。”
“是,臣下去就辦。”
“散了,散了!”
大順皇帝轉身就進了內帳,隻有吳汝義和李雙喜等親將也跟了進去,其餘大將,都是一哄而散。
田見秀在,劉宗敏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在出門的時候,瞟了李岩一眼。
今天的事,他已經斷定是李岩的主張。
眾人出門之時,宋獻策攔住李岩,責怪道:“林泉,你這樣未免太不智了。”
李岩笑道:“話可不是我說的。”
“誰不知道是你的看法?”
宋獻策埋怨一句,不過緊接著又道:“不過移軍之事太大了,你這幾天老往羅虎處跑,我就知道,你必定是有話說。林泉,依你之見,朝廷會大舉出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