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客棧的前麵隱隱約約傳來細樂之聲。
輾轉彎彎轉轉的石子小路,兩邊是雕欄翁瓦,飛樓插空懸於假山蒼鬆之間,側麵玉石為欄,環抱魚池,魚橋,橋上有亭,再通幽處便似遠離塵囂,隻一間獨木屋坐於水上。
北風將落的時候,偏院的獨樓牆上映出了纖瘦婉約的身影,斑駁的樹葉影子在她的眉心處停留,像是一副風姿綽約的剪裁畫。
李涵菱倚在亭子的欄杆上,扶著下顎看著水中魚兒嬉戲模樣。
“若非我家遭此大難,我竟不知這雲來客棧別有洞天。”李涵菱笑道,“不愧是江浙商會會首的客棧,以前是我小瞧了你們商賈之家,如今終於明白聖上為何如此高看你們了。”
這個平時端莊大氣,與人為善的女子此時此刻依舊是一臉雲淡風輕的高貴模樣,遭此大難這幾個字輕飄飄的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像是鬧了個一場笑話一樣,睡醒便忘了。
蘇溫言挺拔的身影站在她的後麵,歪頭看著她的妖嬈,嘴角輕笑了一聲,“士農工商,我們在官家眼裏不過是財大氣粗罷了,李小姐也不必因著在這的位置就句句都巴結著我。”
李涵菱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身後卻又是說道,“以後,說不定還得是我來巴結著李小姐才是。”
她回眸,他微笑。
在蘇溫言眼裏,曾經的容溦兮就像是手執白子的對手一樣,你下的每一步她都知道,她輕鬆地繞過那些死局,分不清輸贏於她才是有趣。
可李涵菱顯然又是另一種下棋的方法。
她不管你下的是哪裏,她的目標隻有一個,便是贏。
恰如此時,她得了救,沒有哭沒有鬧,沒有求人去救她的父親和哥哥,沒有想過九族裏的任何一人,在她的眼前,仿佛隻有龍椅旁邊的那個位置才是她此生唯一的追求。
“難為世子,竟對我這樣一個官妓格外照顧。”
她眉眼含笑,她百媚恒生。
蘇溫言嘴角勾了一笑,輕輕提醒道,“我的能力不過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罷了,若沒有大皇子的支持和周旋,借給一千個膽子我也不敢幹出這種忤逆聖旨的作為來。”
亭外一陣秋風襲來,夾雜著溫和的桂花香氣,李涵菱聞著安人神思的味道,才算是在胸口喘勻了一口氣,靜靜說道,“這麼說來,我是該謝謝他了。”
她的目光忽的狠厲了起來。
這番模樣才是蘇溫言喜聞樂見的,他不緊不慢,背著手上前抓起魚食將女子的仇怨視若不見,一甩手就將魚食灑進了池中。
蘇溫言:“成大事的路上,總是要有人犧牲的,李小姐莫怪我說話難聽了,你父親尚且有勇有謀,可你那個哥哥遲早也是危急你後位的禍害,要我說人就應該認命,忠國公壞就壞在養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兒子,而他自己也委實太拿自己當回事了,以為在朝堂上呼風喚雨,便耍起小心思。”
“當然,他那麼做,多半也是為了你可以早點坐上皇後的位置罷了。”
李涵菱的手不知在何時已經微微攥拳,皇後的風光無限,誌在必得,曾經以為觸手可及,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現在,竟然輪得到一個商賈人家來數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