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嚶抬頭看了眼牌匾,瘦金體,是東周最時興的字體,也彰顯著這座庭子乃先帝賞賜,時光都無法湮沒的榮耀。
隻可惜,如今成了賊窩,一窩子的見不得光。
程英嚶壓下最後那絲不舍,一推旁邊的桂葉子:“去啊。”
桂葉子差點噎住:“硬……硬闖啊?”
“要把你家男人搶出來,不來硬的怎麼行?”程英嚶半正經半玩笑的挑眉。
桂葉子臉一紅,卻是咬咬牙,手裏的紅梅槍攥得更緊了:“二姐姐,確定麼?”
“確定。雖然南邊黨人的主力不在城中,但他們主要的聚集地點,就是花木庭了。宮裏兩個聖人沒搜出證據,我也通知過沈鈺去搜,都被他們掩藏得很好。”程英嚶解釋,語調氤開悲涼和擔憂,“去把蕭展帶出來吧,不,是搶出來。總比最後東窗事發,禁軍來提人的好。”
“二姐姐……萬一我搶不出來呢……”桂葉子還是覺得心裏發毛,深入賊窩,一夫當關,她雖習武,但沒這等見過真招。
程英嚶歎了口氣,目光落到少女臉上。
曾經靈動鮮活的如花美麵,如今多了條駭人的血痕,用朱砂筆畫了梅花,聊作掩飾。
雖仿那梅花妝,別有番新意,卻終歸是白玉有瑕,女兒家破了相,都不是甚痛快事。
“還痛麼?”程英嚶痛心的問道,梅花是筎娘幫少女畫的,憑從前宮裏出來的手藝,紅胭胭的像。
但終究看不見的疤,留在心上了,如何都掩飾不了。
桂葉子小臉一白,扭過頭去:“……二姐姐,我們動手罷。”
見少女岔開了話題,程英嚶也知趣,不再提及,轉念說起搶人的計劃:“我以前隨念奴嬌的畫舫進過花木庭,南麵有條水渠,可以連通渭水支流。我在渠邊安排了舟子和槳人……托了點姓趙那廝的關係,都是可靠人……”
桂葉子大驚:“二姐姐告訴東宮了?”
“放心。東宮的意思是,隻要不參與事變,其他的,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麵的。”程英嚶安慰道。
桂葉子心裏忽涼忽熱:“我還以為天家會徹查到底,斬草除根呢……”
“天家的兒郎,隻會從國的角度考慮問題。為國,能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為國,也能睜一隻閉一隻眼。”程英嚶的目光複雜起來,“天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不能容人。水至清則無魚,做人是,治國亦是。”
桂葉子歎服:“趙家的,亦有如斯肚量。”
程英嚶一笑:“不是肚量,是政治。”
桂葉子點點頭,信心又濃了幾分,攢拳:“二姐姐繼續說,渠邊安排了舟子。”
“是,我會在南麵小門等你,你搶到人後不許戀戰,速戰速決,直接往南門跑。我們上了舟子走渭水,南邊黨人再怎麼追,總不可能追到河裏去吧。桂大哥桂大嫂在岸邊接應,總之你隻要搶到人,後麵的接應都不用擔心。”
程英嚶囑咐再三,把少女身側拴的麻袋緊了緊,那是專門裝人的麻袋,不知筎娘夥同孫櫓從哪兒得的,連怎麼打後腦勺讓人暫時昏迷,他倆連手法都得了個全。
反正桂葉子這一去,跟綠林好漢劫質差不多,不是搶來做壓寨夫人,而是壓寨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