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詔書(1 / 2)

程英嚶,或者說憫德皇後,上前第一步,緩緩開口。

“朕惟德協黃裳,王化必原於宮壼。芳流彤史,母儀用式於家邦。秉令範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谘爾廣平程氏,乃兵馬大將軍程驥第十三女也,係出高閎,祥鍾戚裏,矢勤儉於蘭掖,展誠孝於椒闈。”

封後詔書(注1)。是他當年給她的一場普天同慶,名正言順,從正門抬進的帝宮。

說來也是奇怪,她那時不過十來歲,拗口講究的字眼都聽不懂,卻隔了那麼多年,說出來依舊是流暢又自然。

她字字記得,句句,如烙印入骨。

東周舊人們也聽出來了,腦海裏若有鍾響,撞得他們發懵,一時間分不清了往昔和現在,曆史在回溯。

回到他們曾經跪拜這個女子,連頭也不能抬起的歲月。

程英嚶將皇後金印上舉,上前第二步,日光映亮了她瞳仁。

“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翬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稱,宜膺茂典,茲仰遵慈諭,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後。”

皇後二字落下,程英嚶紅了眼,自他走後,她再不會流淚了,但體內的肺腑五髒,仿佛此刻都在哭泣。

是他的皇後,他曾經慣到無法無天的妻,卻曾經並肩而立俯視群臣的人兒,就剩下了她一個。

但他留下的這縷羈絆,這場結緣,這份史書上公開記載的寵後無度,都化為了她血脈裏不滅的勇氣和驕傲,曆歲月而未老。

所以,她會誓死守護。

不臣之臣,誰敢。

那一瞬間,氣勢在程英嚶身上達到巔峰,讓東周舊人開始陸陸續續的下跪,拜倒,頭都不敢抬起。

曾經不認得麵容又有何妨,如今坐在四輪車上又如何,那種近乎本能的敬畏,就先於他們的眼睛而動。

尊卑壓製,來自一個王朝刻骨銘心的壓製。

“你……你莫非真是?不,不可能!會背幾句詔書,就能裝成是先皇後了?”路榮和十幾個人還在負隅頑抗,冷嘲熱諷的不認賬。

然而程英嚶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她上前第三步,金印高舉,喝出最後一句。

“爾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蘋,益表徽音之嗣。榮昭璽紱,永期繁祉之綏,欽哉!”

欽哉。兩個字如銅鍾墜下,眾人神情一恍,膝蓋不自覺的就彎下了。

“本宮,今日令與眾卿,天下承平,海清河晏,卿等不得再生異心,再掀波瀾。民生為先,社稷為重,眾卿當以此為戒,永記於心,方不負曾仕途求索之旨意也。”

程英嚶一字一頓,語調如山,聲音驟然變冷:“若有違抗者,乃我東周叛逆,此後不得再假稱東周舊人之名,無論東周西周,皆可……共誅之!”

東周舊人們心神大怵,泄了氣。

他們不得不回應本能的臣服,哪怕對方如今是手無寸鐵的庶民,那些烙印在骨子和血脈裏的東西,就能讓他們生不起違抗之心。

哐哐哐,刀劍墜地,彼時還喊打喊殺的百人軍,如今垂頭喪氣,都成了落水狗。

“有罪者,縣衙自首。退下。”程英嚶再出口,不容辯駁。

東周舊人陸續一拜,散去,襯得最前方的路榮頓時形單影隻,成了笑話。

“不,不可能!你們這些懦夫!!被一個女人幾句話就唬住了,趙家該死,趙家的女人更該死!!!”

路榮尖叫起來,竟猛地抽出匕首,向程英嚶撲了過去。

程英嚶坐在四輪車上,根本躲閃不及,眼看匕首就要見血,一道緗綾卷軸擲來,恰好與匕首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