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來得猝不及防。
“百裏溪你有沒有怎麼樣?”
花玥抱著懷裏孱弱的如同隨時都會破碎的琉璃一般的人類少年, 想要替他搽幹淨嘴角不斷湧出來的血漬,卻怎麼也擦不完。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我根本就死不了, 你為何要替我擋!”
“可是姐姐還是會疼啊,”他虛弱地抬起手, 想要摸摸她的臉, 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眼裏大顆大顆地淚湧出來, 掉在他沾了血跡的臉上。
她隻覺得心口疼得無以複加,那頭關了許久的獸終於衝破皮肉呼嘯而出。
鏡靈眼睜睜地看著花玥心口的那顆不死心外麵包裹著的冰列成一道道的縫隙,緊接著, 碎成碎片。
無數的碎片迅速消散, 那顆自她體內灼熱的心散發出來的光芒一瞬間點亮幽都城的天空。
裏麵曾積攢了近萬年的情感,叫花玥疼得發顫。她看著懷裏不久前還說著“姐姐應當珍惜眼前”人的言笑晏晏, 此刻麵如死灰,氣若遊絲的美少年, 親親他的臉, 泣不成聲, “等我帶你出去,我們就雙修, 這次我不飲酒, 我什麼都聽你的。”
“好, ”他笑, “可姐姐不管我是誰, 都會一直這麼喜歡我嗎?”
他不想要做這人間的少年了,他想以自己的身份陪著她,再也不叫她受一點點的傷害。
花玥親親他的臉頰, 哭道:“會,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百裏溪你別怕,我一定會治好你,你別害怕!”
她小心把懷裏的少年放在地上,變換出一把匕首,指向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不是可以救人嗎?她挖出來給他便是。
百裏溪沒想到她居然會如此,楞了一下,正準備伸手阻止,就見她手裏的匕首“砰”一聲甩到一旁去。
鏡靈狂怒,“主人你是瘋了嗎!你是要為他去死嗎!”
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爬過來把匕首握在手中,抬手又要往心口處插。
鏡靈貼著她的胸口擋在匕首上,綠豆大小的眼睛裏大顆大顆滾著淚,“主人就算現在把心剖給他,你覺得離問能放過他!”
她一聽果然住了手,抬眸看向不遠處的離問,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懸空而立,祭出法器,恨意滔天。
“我要你償命!”
她說著口中念念有詞,時空鏡金光大作,無數的銘文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
從前她與人打鬥,隻要不是死敵,手下總是留了三分情,今日卻是拚盡修為一戰。
隻見那張網很快地將整個冥王宮籠罩在內,宮裏凡是觸碰到那些金色的銘文,皆化為烏有。
離問大驚,她顯然是想毀了整個冥王宮!
隻見懸空而立的紅衣少女白皙的臉龐沾滿血跡,眼裏逐漸被紅光填滿,儼然已經是入了魔。
果然,不死心一碎,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離問看著她心口那顆正火熱跳動的不死心,手持法器,朝著她的心口打去。
兩人皆是拚死一戰,下手毫無留情,宮內被波及者無數,除卻降霙所居的冥王宮,其餘宮殿大多成了黑色的廢墟,那些曾經用來點綴黑夜的曼珠沙華也化作廢墟裏的淤泥。
鏡靈眼看著因為不死心破碎,法力大不如前的主人被離問打得節節敗退,一時之間心急如焚,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氣息奄奄的少年消失地無影無蹤。
而幽都城內行走的鬼修們隻見著冥王宮的上空光芒大作,雷聲鳴鳴,都大著膽子過來看熱鬧。
不死心為天地之靈凝結而成,那些靠著幽都城的鬼氣與靈石修煉的鬼修們聞到聞到花玥心口的那顆不死心的氣息,隻覺得香甜撲鼻,竟是當場流起口水。
“好香啊,那是什麼味道,天哪我受不了了,我要吃!”
“就是,就是,我從未聞到過如此甜美的味道,吃上一口,即便是死了也甘願!”
“好像是不死心散發出的氣味,鬼修指南裏曾提到過。”
“什麼,竟然是不死心,吃了可瞬間提高萬年修為的不死心!”
“受不了,我要吃!”
“……”
鏡靈眼見著那些貪婪不要命的鬼修們果真朝著主人撲過去,瞬間化作一棟房子大小擋在主人麵前。
那些像是被一堵透明的牆壁所阻的鬼修們竟然越聚越多,就連離問也為之側目。
可花玥一心隻想要她的命,連眼皮子也沒抬一下。
就在鏡靈頂得有些吃力的時候,隻見一玄衣鬥篷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它麵前,將那些不知死活的鬼修捏的粉碎。
活著的鬼修們路上露出見鬼的表情,指著他大叫:“那不是打擂台的魔頭晏無崖嗎?”
鏡靈這時也愣住,盯著他呆呆的沒有動彈。
他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它看了一眼主人,她儼然是瘋魔狀態,看都沒朝他看一眼,一心隻想殺了離問為百裏溪報仇。
男人不說話,冷冷瞥了一眼聚在一起足有百眾的鬼修,目光停留在也湊在裏麵看熱鬧的金掌櫃與其身邊掛著兩條骷髏胳膊的胖臉鬼修身上。
金掌櫃暗道“不好”,正準備跑,人已經被人提至半空,懸空而立。
男人掌心向上,赫然出現兩張雪白宣紙。
他冷冷道:“去給我殺了他們。”
其餘鬼修們還沒搞明白什麼事兒,就見到萬鬼街賭坊的金掌櫃與其身邊的隨從哭著一張臉朝他們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