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沒有想過與將近六十年沒見的晏無崖久別重逢會是一
極為不愉快的事兒。
饒是她再怎麼木訥, 也聽得出他言語間的譏諷,更何況是旁人。
那一日,場麵極其混亂, 微塵宗的人不服氣她被這麼對待,差點與離鏡宗的人動起手來。
花玥作為微塵宗的大師姐,穩住了場麵, 領著一眾義憤填膺的同門離開了。
臨走前,晏無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她回去後百思不得其解, 問鏡靈, “我怎麼瞧著他這般恨我?”
鏡靈隻是歎氣一聲, 什麼也沒說。
果然,她看得一點兒也沒錯,很快,晏無崖就開始找茬了。當天晚上, 林灰玄被離鏡宗的人捉走了,說是惡意挑釁離鏡宗宗主, 並將其誤傷。
晏無崖放出話來, 叫她親自上門賠禮道歉才肯放人。
花玥絕不相信就憑林灰玄那點兒修為能夠傷到當時修為已臻化境, 放眼整個仙門十四洲鮮少有敵手的晏無崖。她匆忙趕到離鏡宗的下榻之地,一路暢通無阻見到晏無崖。
誰知她到了以後卻見晏無崖真的受傷了,原本氣勢洶洶的花玥看到他滿身的血跡當場就蔫了。
林灰玄委屈,“大師姐,我就是氣不過他待你這樣忘恩負義。可我沒有下殺手, 就拿劍輕輕捅了他一下,誰知他躲也不躲。”
花玥見他都快哭了,原本想摸摸他的頭,可晏無崖死盯著她的那隻手, 眼神實在太滲人,她猶豫再三,隻好收了回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師姐相信你,隻是下次且不可這麼衝動。”
她安慰完林灰玄又鄭重向晏無崖道了歉。
晏無崖趕走了林灰玄,”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花玥硬著頭皮道:“晏宗主若是沒有別的事兒,那花玥先告辭。”
她說罷轉身欲走。
他道:“你若是敢往前走一步,我便立刻出去殺了他!”
花玥沒想到他現在變成這樣,道:“大家好歹曾是同門師兄弟,師姐也已經代他向你道過歉,若是想要什麼,我去尋來給你,何必一開口便喊打喊殺!”
他冷笑,“他是師姐的什麼人,要師姐來替他低聲下氣求人!”
花玥見他簡直是無理取鬧,也不想與他廢話,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他!”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道:“我要師姐陪我一夜。”
“就陪你一夜而已?”
花玥鬆了一口氣,“那你放他回去,我在這兒留一夜。”
誰知他聽了也沒高興到哪兒去,惡狠狠的盯著她。
花玥一時想起那些年來與他待在蒼梧峰的日子,又想到自己無緣無故消失這麼久,他這樣討厭自己也情有可原,目光停留在他的傷口上,忍不住上前,“你傷口還疼不疼?”
他聞言,漆黑的眼眸驀地紅了。
花玥連忙摸出一瓶藥替他上藥,誰知手才摸到他的傷口,被他一把抱住。
他恨恨在她脖頸上咬了一口。
她疼得厲害,正要動手,他在她耳邊哽咽,“我找了你五十幾年,你回來後卻從未曾看過我一眼。若不是我捉了你的小師弟,你是不是還想裝作不認識我?花玥,你到底有沒有心?”
花玥頓時手足無措,“你,你別哭啊。”
他道:“那你離開的這些年裏,有沒有想過我?”
花玥摸摸他的頭,“你是我的師弟,自然有想過。”
“如果隻是一個男人呢?”他鬆開她,“你有沒有那麼一刻,不是將我當做小師弟思念,而是當做男人一樣思念?”
花玥怔住,手裏的藥瓶掉到地上,看著眼前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不等她說話,眼角還掛著淚的男人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堵住了她的唇。
那天晚上,她被晏無崖留了一夜。
之後他說自己受傷不便,要她留下來寸步不離的照顧。
但凡花玥對於他不合理的要求提出半點意見,他便拿著那對隨時隨地像是要淌出眼淚的眼看著她,道:“如今大師姐有了新的小師弟,便不要我了。”
每回如此,花玥就覺得在外人麵前那個冷漠如霜,待人疏離的晏宗主根本不是他。
大宗會為期一個月,花玥被逼服侍了他一個月,就連自己的同門都沒顧得上。
林灰玄找到她,紅著眼睛說:“大師姐,是我對不住你!”
他還說:“現在流言四起,都說晏無崖尋了五十多年的未婚妻終於回來了,微塵宗與離境宗的好事將近。大師姐,這是真的嗎?”
花玥那時候都把假訂婚這件事給忘了,聞言心裏咯噔一下,隨即安慰他,“那些是謠言,不許胡說八道!”
可謠言愈演愈烈,花玥覺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尤其是那些晏無崖的仰慕者,看著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隻好問晏無崖知不知道此事,會不會對他有影響,最好是他站出來向大家澄清一下。
他當時也隻是懶懶說了句“謠言止於智者”,便將此事揭了過去。
大宗會一結束,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的花玥打包行李連夜就跑,誰知被晏無崖劫在半道。
他道:“玥兒可還曾記得曾答應過要為我做一件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為我辦到?”
花玥摸著被頭一天夜裏被他咬得有些疼的唇,點點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隻要不有違道義,師姐便是豁出命也能給你辦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頭,“玥兒放心,這事兒對你來說,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