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也未能睡著。
臨到天快亮時,才有了睡意,誰知她竟入了他的夢。
醒來後他低頭看著濕了的床單,打定主意以後就算是她來了,他也絕不會再跟她說話。
可第二日她便出了遠門。
她不知去了哪兒,隔壁院子冷清了足有一個月。
這一個月他在家中坐立難安,書上的字一個也沒看進去。
一個月後,隔壁傳來了開門的動靜。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筆疾步走到院牆下,又聽到那隻小毛團喋喋不休的與她講話,時不時地,她低聲應和兩句。
那日,他的心終於定了下來,特地將筆墨紙硯搬到院子裏,等著她爬上牆頭。
可一直到晚上臨睡前,她也沒出現在牆頭上。
他捏著筆坐在石桌前,這才發現,一天下來,就隻寫了一個字。
玥。
她說,她叫花玥。
他看著那字一時入了神,一直到管家將一碗冒著氤氳熱氣兒的湯藥擱到他麵前。
他看看藥,又看看隔壁院子,心煩意亂地卷起石桌上的遞給管家,“拿去燒了吧。”
“少爺……”
“去吧。”他喝了藥,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
自那日起,書生便不再院子裏看書寫字。
她也不知為何也沒再爬他家的牆頭。
書生一直在想,是不是她離開前的那晚自己把話說狠了。
他捂著自己的心口,看著一直擱在桌子上她用過的茶杯,心道:“如此這樣也好。”
這日書生正練字,老管家進來給他送了一碟洗得幹幹淨淨的紅櫻桃。
他道:“這是隔壁的花小娘子送來的。”
書生“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那嬌豔欲滴的櫻桃上,想起了夢裏軟香的唇。
管家道:“少爺你臉這麼紅,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搖搖頭,心裏將小寡婦譴責了一遍,誰叫她不知羞,夜夜來入他的夢!
管家又道:“方才我在隔壁見到了劉媒婆,好像是在給花小娘子說親哩。”
書上手中的筆頓了一下,筆尖的墨滴在才剛畫好的丹青上。
管家還在那兒喋喋不休,“少爺年紀不小了,也該娶親了。要不待會兒老奴去找劉媒婆問問。哎外麵那麼大的日頭,少爺這是去哪兒?”
書生疾步走到院子裏,隔著牆聽著隔壁的熱鬧,魂兒也不知飄向何處去。忍不住架了梯子,悄悄的爬上去探過頭去,卻見隔壁的小寡婦正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吃櫻桃。
櫻桃樹下藤下立著一個穿紅著綠的婦人,正是城中最能言會道的媒婆。
她扶著腰,擦著汗,正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這李公子人生得俊俏不說,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家中又是咱們陵城數一數二的富戶。”
“李公子說了,隻要花小娘子嫁過去,他保證,此生決不納妾!”
“李公子還說了,花小娘子若是有什麼要求盡管提,他一定給您辦了!”
“……”
“花小娘子,這成不成的,您給句準話?”
媒婆還在喋喋不休,許久不曾見過的小寡婦突然抬眸看向牆頭,微微眯著眼睛看著他,狡黠的像一隻狐狸。
書生臉一熱,正要下梯子,這時聽見她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媒婆驚訝,“誰?陵城難道還能有李家公子更好的?”
書生的腳又收了回來,忍不住看向綠油油的枝葉下生得烏發雪膚紅唇的小寡婦。
她這時笑眯眯地看著他不說話。
書生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腳下一滑,“噗通”一聲跌下梯子崴了腳。
他忍著疼倚在牆邊坐了好一會兒,正欲叫人過來扶,卻聽那多舌的劉媒婆扯著嗓門道:“隔壁沈公子論起模樣家世人品確實是萬裏挑一,放眼陵城,無人能及。可誰不知道他是個短命的,自幼得了心疾,活不過三十……哎,我說花小娘子,你怎麼這趕人啊!”
書生摸摸自己的胸口,那裏似乎跳得更快了。
有些疼,有些酸,又有些甜……
他坐在那兒好一會兒沒動彈,突然聽到牆上傳來聲音。
隻見本該坐在葡萄架下吃櫻桃的小寡婦坐在牆頭笑盈盈地看著他,手裏還端著一碟紅櫻桃。
她道:“櫻桃好不好吃?”
他目光落在她染了枝葉嬌豔欲滴的唇上,轉過臉不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