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 初意通過了學校論文答辯,順利拿到學位證書。
七月初,校方舉辦畢業晚會, 校長親自為本屆畢業生撥穗。
這幾天, 初意都是在宿舍裏住的。起初大家都為了答辯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到了今天,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 畢業晚會前一天, 室友們達成一致要去校門口的火鍋店聚個餐。
寢室一共四個人, 一個愛八卦,一個是學霸, 還有一個是純純正正的老實人。初意和室友的關係不算親密, 但也不算差。大學期間, 室友們約著去上課,她去做兼職賺學費, 能一起溝通的時間並不多。
但好在其他人多少都能察覺到初意生活困難, 有時候她回宿舍晚了,也都會留個門等她。她們各自都有自己專注的事, 談戀愛的談戀愛,考證的考證,從不把注意力過度集中在別人身上。討論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少。
互相體諒, 互相理解,遇上個節假日,幾人一起在宿舍裏看看劇,吃吃零食,也算是融洽。
原本這頓飯初意想請大家吃, 但其他三個人說什麼都沒同意,堅決要aa。初意拗不過她們,隻好又點了四杯奶茶。
外賣送上桌的時候,幾個人正在聊大學四年發生的事。
從軍訓開始,到去大教室聽導員講的第一堂新生注意事項。一切偶讀仿佛發生在昨天,青春流逝的飛快,在任眼皮子地下一晃而過。這會兒講起來,甚至還有些懷念。
初意倒是沒多大感受,對於以前的生活,她完全不懷念。
她的壓力來自於靜慧,不光要自己去賺學費和生活費,偶爾還要打回去點錢補貼家用。一開始她隻是覺得自己上了大學,有時間去做兼職了,於情於理都要幫襯下家裏,畢竟嬸嬸還獨自帶著初雪。
她打個二三百去給於靜慧交電費水費,卻不想一次兩次之後,對方就變成了吸血蟲。等待她的是無邊無盡地黑洞。她必須一個人打兩份工,才勉強能補得住麵前的窟窿。
初意印象很深刻,那時候她白天下了課,就到餐廳去幫人點餐。魚湯館,後廚前廳來回穿梭的時候,那股魚腥味始終在鼻尖散不去。一小時十一塊。
五點下班後,隨便吃口飯,又騎著共享單車趕到下一家麥當勞去繼續打工。通常下班後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緊趕慢趕回到宿舍一通洗漱,一天就過去了。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
春秋時候還好,到了冬天夏天,一冷一熱。她能清楚的記得每一個夏天,她騎車趕到餐廳時滿頭大汗的樣子。還有每一個冬天,她將大衣裹得再緊都抵擋不住迎麵吹來的風。凜冽的風刮在臉上,像刀片一樣,一刀一刀割下去。
運氣差點趕上下雨天,鞋子衣服都濕透。她就踩著濕漉漉的鞋子走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兩隻腳都被泡的發白。
就在這種強度的兼職下,還要應付平時的小考試和期末大考。那些通宵啃書,臨時抱佛腳,考完試還要跑去打工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
你要是問她大學的日子值得懷念嗎,答案肯定是否認的。
幸好她後來跟著室友研究起了化妝,靠化妝去做了很多薪資翻倍的事,日子好歹沒那麼辛苦,但還是緊巴巴的。
像現在這樣,想主動掏錢請室友吃頓好的,還是大學以來第一次。
“你是不是發財了?”
話說著說著,就轉移到了初意這裏。
“也沒有,就是實習了,賺了點工資,想著快畢業了,以後聚少離多,想請大家吃點好吃的。”
臨到了畢業季,每個人都感慨萬千。
有的人借用一頓散夥飯,和鬧掰的朋友重歸於好。有的人借用聚餐,和喜歡的人表白。
那些想說的,想問的話,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個最適合跟彼此袒露心事的契機。
雖然有些話問起來聽起來,都不那麼合適。
“其實我一直想問,但是沒好意思問。你大學的時候為什麼打那麼多份工啊?是家裏有什麼困難嗎?”寢室裏的老實人這樣問道。
“我那時候寄宿在親戚家,學費和生活費都需要自己賺,過的挺難的。”
“難怪!”
初意對於這些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不把它掛在心頭,作為永遠跨不過去的傷痛,它也就會隨著時間淡去。淡到事後可以雲淡風輕地拿出來和朋友講講,一起罵罵。
火鍋在幾人麵前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初意一邊往裏下著蔬菜,一邊講了講她倒黴的叔叔嬸嬸這麼多年對自己做的事。
聽得對麵幾個人是熱血沸騰,都是嫉惡如仇的類型,加上她的故事聽起來實在讓人恨的牙癢癢。一時間桌上三人都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拳。
學霸室友氣紅了臉,直到初意講完,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惡人自有天收,還好是這樣的結局。”
而八卦室友聽完了酣暢淋漓的故事,重點卻在,“我能問一下,幫你的那個學長是誰嗎?”
是不是陸景沉這樣的話就差點問出來了。
如果沒看錯的話,她記得曾經在校門口,看到初意上了陸景沉的車。隻是她這話說了,壓根沒有人信啊!
她也就是手慢了沒拍的下來照片,任憑她說爛了舌頭,別人都隻當她在異想天開。
“陸景沉隻不過來我們學校看了場演出,你就開始意淫了。”
“他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們學校的學生?”
“人家大總裁這麼多年可是零緋聞,麻煩你不要造謠我心中的男神好嗎?”
初意卻道,“一個高中時候認識的學長。”
八卦室友追問,“聽說你進恒潤實習了,你那個學長也是那裏麵的嗎?”
她八卦的心思太明顯了,兩個人目光對上的時候,初意甚至能看到她眼裏正在冒綠光。
初意知道她想問什麼,以前在宿舍的時候也不是沒問過。
但真實答案,她並不打算說。
不是為了裝神秘,而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不管怎麼說,陸景沉的身份不普通,她不想徒增麻煩。
這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即便她克服了很多心理障礙,也得到了陸景沉全家人的認可。但長個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各方麵的條件都是不足以跟陸景沉匹配的。
為了不變成別人的飯後談資,她還是不想說。
這個話題也就被她兜了幾個圈子就這麼繞過去了。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其他兩個室友還在吐槽八卦室友。
“她就是覺得你跟陸景沉關係不一般,八卦的要命。之前總來和我們講,看到你上了他的車。她一直就在做一個名為我的室友是總裁夫人的夢,你快點醒她,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八卦室友不服氣的揚著頭,“不管怎麼說,你在我心裏已經是了。”
初意笑了笑,“我是什麼呀?人家大總裁憑什麼看得上我呢?”
“什麼憑什麼?初意你這麼說我就不開心了啊。”八卦室友兩隻手環在胸前開始對初意進行一番教育,“姑且不說他能不能看得上你,你這麼說首先就是在妄自菲薄。”
“出身我們能選嗎?你投胎的時候誰也沒跟你打過招呼,所以無論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那都不是我們自己能選擇的。”
“出身好了,基因就好。聰不聰明那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你就長了個考普通本科的腦子,努力了,得到你該有的收獲,這就可以了。別人就長了個考985的腦子,那有什麼可比性呢?智力也是人家父母給的呀,你出生之前不也沒人告訴你讓你選嗎?”
“再說未來發展,出身好了,基因好了,教育環境也良好。走的路那叫節節高升,那些人生來就是贏家,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就能泡在別人前頭,普通家庭根本比不了的。簡而言之,又是我們不能決定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後天努力,努力賺錢,總不至於比別人差的太多。”
“總結起來就是……”
學霸室友把話接過來,“就是美貌智力金錢家庭,都是生來就注定的,無法選擇。”
“不全對。”八卦室友搖了搖手指頭,神秘一笑,她跑到初意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呐,這位就可以改變自己的樣貌,並且美的無上限。”
今天宋小寶,明天王祖賢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動動手指的事,就能讓自己看起來比平時美上好幾倍,這可不就是可以選擇自己的美貌嗎?
“那也是化妝化來的。”初意無奈地搖頭。
“化妝那也是你的臉,你的手,都是你的東西,你的底子,不偷不搶,你驕傲點沒什麼的。”八卦室友拍了拍她的肩膀,衝她揚眉,“相信我,不是所有人化妝都會變好看的。你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最珍貴的你。”
“每個看似平凡的女孩,都是僅此一個。什麼大總裁大明星,隻有你想嫁的,你要是不想嫁,他們永遠得不到你。”
聽起來好像沒毛病。
“我就是易烊千璽永遠得不到的女人。”
“那我就是楊洋得不到的女人。”
初意稍微糾結了一會,脫口而出,“我可能也是陸景沉得不到的女人?”
輕鬆的氣氛就這樣被帶動了起來,所有人都笑作一團。
夏夜,校園裏亮起路燈,響起蟬鳴。幾個人的笑聲在校園裏格外明亮,燈光打在人身上,將影子拉的老長。
她們並著排,有說有笑。慢悠悠地朝宿舍的方向走。
也就是這一刻,初意想,她沒能好好享受到的大學生活,在這一天似乎有了個美好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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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畢業典禮。
初意和室友們先去注銷了飯卡和學生證,吃過了午飯才一起朝大學生活動中心走去。
典禮設在下午兩點鍾。
她們抵達的時候是一點半。室友還在笑嘻嘻地討論昨晚做夢真的夢到楊洋了,一抬眼發現活動中心裏的人早就已經坐滿了。
所有人穿著學士服,在台下坐的筆直,一言不發地盯著台上的大屏幕。氣氛一瞬間就有那麼點嚴肅。
她們是錯過了什麼嗎?好像也沒來晚,怎麼其他人看起來都這麼嚴肅?
初意一行人不明所以,紛紛朝大屏幕上投去目光才知道原因。
屏幕上滾動著歡迎參加xxx大學2021屆畢業典禮,下方一排字比上麵的字還要大一圈。
到場嘉賓:陸景沉,x校長,xx書記。
沒有什麼能比排在第一個的陸景沉更現言了,一群人頓時傻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默不作聲地按照座位號坐好了。
初意心情複雜,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東躲西藏,避開室友的注意力,給陸景沉發了條消息過去,“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