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相思一夜梅花發(2 / 2)

“他想了!想了就是褻/瀆!”

“對對對!”

“……”

說著說著,鹿蕭蕭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得柳師弟和小師弟措手不及,兩個人目瞪口呆地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姑奶奶!您剛剛不還在中氣十足地罵人嗎?怎麼好端端地說哭就哭。

別說兩名經驗欠缺的師弟了,就連已經帶過三四屆師弟師妹的葉倉都傻了。

“我、我……”鹿師妹胡亂抹著眼淚,一抹冰冰涼涼的幾片雪花就又抹到了臉上,頓時哭得更傷心了,“今天還下雪了……”

“啊?”

三位太乙直男異口同聲。

三張臉清一色的懵逼。

“……”鹿師妹一口氣梗在咽喉,深呼吸一下,然後掉頭往外走,“梅城離錢來城不遠,我們抓緊時間過去,說不定還能見到小師祖,親自向他彙報如今西北隅的情況。”

聽到有機會見到小師祖,柳師弟和小師弟頓時加快了步伐,一邊走一邊不忘小聲討論:

……下雪、下雪怎麼了?

……冬天不下雪下啥?

鹿師妹低頭,看雪花飄落,掠過《回夢令》第十折“相逢恨短別離總長”,在心中輕輕回答:

十二年前,也是丁年,也是這樣一場雪啊。

………………………………………………

小雪又小雪。

六七枚銅鈴掛在灰瓦鋪就的排山勾滴下,風一吹就叮當叮當地送下幾片雪。白雪飄轉,擦著薄綿窗紗,落進屋內,落到石硯中,落到重疊的宣紙前,被人如拈花般拈起。不知為何,雪花在那薄紅如煙玉的指尖上久久不化。

拈花人輕轉指尖。

雪花飄落。

可也不知是因為風,還是因為室內溫暖的氣流,雪花旋轉飄舞,徘徊不去,於是又被輕輕攏住了。

“下雪了……”

仇薄燈擱筆。

茶館說書人,聽客,乃至百弓莊莊主都以為他來天池山,是為了垂釣。

然而此時,燈火照出他麵前的紅漆縷花案,桌案上堆滿了宣紙。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算式,還畫了許多普通曆師都看不懂的辰圖星表。大多寫滿的紙都堆在左側,最上麵一張辰圖星表與西洲的地圖重疊起來,其中天池山被著重標出。

在桌案旁,設一張銀屏,屏邊懸有一麵具。

深黑漆金,神秘美麗。

雪花在指尖盤旋,不離去也不融化。

仇薄燈索性將正在畫的辰圖星表疊放到一旁,安靜地半枕手臂,看徘徊指尖的雪。

以迷轂為芯的油燈無聲燃燒,明淨的火光照亮仇薄燈的臉龐。十二年過去了,除五官越發穠麗靡豔外,他沒有太大變化,仿佛始終停留在那一年的雪天,任由時歲流轉,依舊是紅衣年少。

雪花繞著仇薄燈的指尖忽上忽下,飛舞了一會,忽然被輕微的氣流帶著,飄卷向窗外。

仇薄燈順著雪花的軌跡,將視線移向窗外。

夜籠山。

厚厚的積雪反射微光,照出雪花精致的角棱和晶枝。無根的天地之花在仇薄燈的目光中掠過白霧氳氤的天池,掠過池中的月輪倒影,掠過池邊的嶙峋山石……叮當,叮當,風鈴清響,鈴聲中雪花落向一株枝幹斜橫的萬年古梅。

晶瑩的雪花與深黑的枝幹接觸。

一點深紅陡然綻放。

半遮白月的雲層忽然散盡,清輝自高空灑落,雪光與月光交應,照亮整座天池山。光中一點染紅一枝,一枝染紅一樹,一樹染紅一片,轉瞬間,風過天池山,千枝萬樹,無數梅花一夜盛開。

山高而遠,天池映月。

月滿沾梅紅。

“是你啊。”

仇薄燈說。

他枕著手臂,一本正經。

“缺不缺德啊?西洲天池的梅花出了名的不到隆冬不開,初雪剛下,就把早把它們喊起來……”

又有梅花落案稍。

仇薄燈拈花,沒忍住,笑了。

好吧,缺德就缺德吧。

反正以前早就說了,一個殺人另一個就放火。

清風拂麵,風中有梅花花瓣擦過仇薄燈眼角,幽冷的清香沾染發梢。仇薄燈望著孤峭的樹影,忽然就想起那一年淨池的荷花開得正好……有人俯身拭去落到他眼角的花粉,清雅的花香沾染在兩人的衣上鬢間。

慢慢地,他不笑了。

恍惚間,仇薄燈總覺得,他的阿洛依舊無處不在。

“可我怎麼就找不到你?”

仇薄燈對著清風低低問。

以前,阿洛還是一點冥靈的時候,也無形無相,可不論什麼時候他都能感知到。現在,明明天地依舊,阿洛卻找不到了。

他的阿洛,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