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淨和婁江停下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再冒險前進。
婁江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道:“先退出去,聯係仇薄燈問問看,葉倉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眼下的情形,顯然已經超出了修士所能引起的範疇。
陸淨剛一點頭,又猛地愣住。
“仇大少爺已經好多天沒回過消息了……”
……………………………………………………
小師祖失蹤了。
太乙宗商議大事的殿堂內空氣格外凝滯。
大家誰沒說話,分外壓抑。
現任太乙掌門裴棠錄低著頭,他在看盛放在綢布上的一塊玉牌。
玉牌製作得很精致。
是一整塊紅山上玉雕成的,色澤極其純淨,長三寸三,邊沿刻有卷雲。正中是一副工藝巧妙到超乎想象的《十二洲地理圖》。玉匠將十二洲的山川河流,微縮刻刀了比巴掌大不到哪裏去的玉牌上。
玉牌正背麵,則是端端正正的七個字:
太乙師祖仇薄燈。
裴棠錄將玉牌翻來覆去地看,簡直就好像想要在它上麵看出個花來一樣。
而他也確實是想在玉牌上看出花。
自從小師祖在七歲那年一聲不吭跳了北辰山後,太乙宗就托左梁詩尋找到天工府最好的玉匠,費盡心力,打造了這塊玉牌。將小師祖的一滴血,融到了這塊玉牌裏,當時想的是小師祖什麼時候,再一聲不吭地又去了北辰山,或者哪個危險的地方,他們就能及時找到。
後來,晦明夜分。
小師祖待在太乙宗的時間越來越少。
十二年來,他行蹤不定,忽東忽西,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從眾人的視野中消失。從前,太乙宗巴望著他下山,自由自在,愛去哪裏去哪裏,可這十二年來,他們卻恨不得,他依舊隻在太乙宗待著。
在太乙宗待著,他就永遠隻是太乙宗的小師祖。
上梁揭瓦,他們就搬梯搭凳,下河撈魚,他們就截水斷江。
那時候的太乙宗,有一個愛穿紅衣的少年。
有一群陪他鬧的人。
簡簡單單。
可自打仇薄燈一劍碎雲城,哪怕太乙的人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再怎麼與他人相談時,都隻稱師祖不稱神君,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自雲中走下的紅衣少年,已經又一次挑起了整個十二洲的擔子。
唯一的安慰就是:不管小師祖去了哪裏,他留在太乙宗的玉牌,總會顯示一個大致的位置。
——他沒有切斷與玉牌的聯係。
哪怕他已經恢複了神君的身份與所有記憶。
顯現小師祖蹤跡的玉牌由掌門收管。
為此,時常會有長老們隔三差五過來裴棠錄轉悠幾圈,說是過來喝茶下棋,實際上屁股都還沒落座,就火急火燎地催他趕緊把玉牌拿出來。把個好端端的清修院子,搞成了山門養生茶話的地兒。
還是一天十二時辰,不間斷來客。
玉牌光點隻能顯示個大概位置,難為了那幾名堪輿八百年考不上丁等的長老,還有那幾個每每在太乙宗內,都能迷路上幾圈的長老,天天捏個玻璃片,攤開張十二洲的地圖研究上大半天。
要是恰巧,光點所示附近的城池數目比較多,一群長老十有八九,要為小師祖到底是去了哪個城吵起來。為了證明自己說得有理,還要搬出地方風物語裏麵的記載,舉例證明這座城池盛產什麼什麼,小師祖喜歡,肯定會去……
天可憐見!
劍修刀客偏科幾千年,何時像個文人一樣,去研究那些傷春感秋的遊記洲錄?
長老們沉迷風物雜說,看得興起,每每就要順口給底下的弟子們布置點相關的功課……有史以來,太乙宗藏書閣裏,地理部的典籍,首次一躍成為宗門搶手貨。
消息傳到外邊,甚至還引發了不小的猜疑。
有說太乙野心勃勃的,也有說太乙不務正業的。
種種說法轉了一圈,又傳回到太乙眾人的耳朵中。他們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他們想勸小師祖留在太乙宗,卻連開口都做不到……且不說,小師祖已然成為神君,已然重踏塵路,就連如今的太乙宗都不再位居東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