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科考的題量相當大,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答一張卷子就能獲取功名。以進士考為例,需要“試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帖《論語》十帖,對《春秋》或《禮記》墨義十條”。這其中以詩、賦、論三項為最重。所謂“帖”,全稱為“帖經”,即默寫經典中的段落;所謂“墨義”,即筆答經義,規定為十條。
默寫經書為什麼叫“帖”呢,因為這類考試是將經典原文的前、後句子裁去,隻露出中間的某一兩句或某一兩行,讓舉子們把前、後補齊。除“帖經”、“墨義”外,還有回答“時務策”三條。這三項在進士試中屬於捎帶腳兒的,不很重要,而在明經科則很重要,幾乎是該科考試的全部,要不然為啥進士曆來看不起明經及第的呢,就因為考明經大多靠死記硬背,不像考進士那樣可以文采飛揚。因為考題量大,不論是鄉試還是會試,舉子們都要在考場裏呆上三四天,才能把所有內容答完。
宋朝完善了此前的很多弊端,也確立了最佳的考試內容。相較於唐朝,宋朝科舉有很多新變革。
這方麵最該肯定的,其一是糊名製度的確立,就是把考生所填寫的姓名、籍貫等一切可能作弊的資料信息全部密封,使主考官和閱卷官無法得知每張卷子是誰的。宋朝初年,請托、投獻風氣依舊,直到真宗時,才采用了糊名製度。
當時很多人對糊名持反對態度,如範仲淹、蘇頌等,都曾提到糊名過於冒險:平時聲名狼藉,考試成績上佳,你錄取他不錄取他?
隨著時間的推移,證明糊名是最合理最公允最無話可說的一種手段。蘇軾參加禮部會試那年,主考官是歐陽修。
當時歐陽修最看好的是曾鞏,拿到蘇軾考卷一看,眉飛色舞,認定必是曾鞏的答卷,定為狀頭。等到拆開糊名一看,原來是蘇軾。不論歐陽修是出於公還是出於私,總之他當主考時,想給得意門生打高分兒也很難做到了。
其二是考試時間的最終確立。唐朝每年一考,國家動用的財力、物力、人力可想而知。宋朝自英宗時期的治平二年(1065),定為三年一大比。這個時間直到宣統間最後一次科舉,沒有任何改變。小說中提到的“大比之年”,就是指這一年有禮部會試,要出狀元了。
其三是文風的轉變。嘉祐二年,歐陽修知貢舉。他一向厭惡無病呻吟的程式化文章,當他取得了絕對話語權時,將延續了百年的程文考卷全部黜落,所取文章,都是言之有物論之成理的“古文”,所以蘇軾、蘇轍就占了大便宜,因為這兩兄弟最善於議論古今成敗之理。人稱歐陽修是宋朝古文運動的“旗手”,就是從這時確立的。
其四是考試內容和科目的轉變。宋朝前期的拿手絕活兒還是詩、賦、論,前兩項更是絕活兒中的絕活兒,那是要按照韻書去寫的,一旦出韻,再好的文章也是零分。考試內容的改變是王安石變法的後果之一。他給神宗上書說:“古之取士俱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複古。其明經、諸科欲行廢黜,取明經人數增進士額。”意思是不要設那麼多科,什麼明經、明法,統統取消,隻留進士一科。還有,今後的考試隻考經義,不必再考詩、賦。理由是:一個人從小寫詩作賦,熟知音韻,對聖人之言卻知之甚少,一旦當了官兒,怎麼可能懂得治國理民?由此開始,後世科舉不再考詩、賦而專考經義。
讀古書時,經常能見到“進士甲科”、“進士乙科”之類的詞語,總有種似懂非懂的感覺。唐朝的科舉,最初並沒有甲、乙科的區別,從高祖李淵到唐明皇前期,所有進士都稱為“乙科”。唐明皇為彰顯文德,下了道詔旨說:“近世沒有甲科,從朕開始,就要打開甲科大門,讓最優秀的人才成為天下人的表率。”終唐一代,“甲科”成為進士科中前三名的代稱。
宋朝發生了很大變化,前期的進士考試,甲科、乙科還都是指進士而言,且甲科一定是優於乙科的。如名臣張詠,本傳就明確記載他是太宗太平興國五年(980)“進士乙科”。歐陽修的兒子歐陽棐、大文豪蘇軾中的都是乙科。直到北宋後期,甲、乙科還都是進士分檔的概念,即甲科為一檔,乙科為二檔,甚至出現了第三檔。
到了南宋,明確規定進士考試共分五甲。如理宗寶祐四年(1256),文天祥榜共錄取了六百零一人,其中一甲二十一人,二甲四十人,謝枋得為二甲第一,其餘為三甲、四甲、五甲。《宋史·謝枋得傳》則說他寶祐中參加進士考試,“意擢高第矣,及奏名,中乙科。除撫州司戶參軍,即棄去”。意思是謝氏本想登一甲高第,結果僅僅“中乙科”,內心不服,幹脆不要了。這兩個材料相互對照可以看出,南宋的“二甲”和“乙科”是等同的概念,所以說南宋以後已經沒有官方的“乙科”,隻是民間還把二檔進士叫做“乙科”而已。
到了明、清,又出現甲、乙科之稱,就比較容易區別了:凡經過殿試的正規進士都叫甲科,未經殿試的舉人都叫乙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