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又跟著車隊走了五天。待他漸漸適應了正常的飲食,人家供給的飯量也越來越大。雖然食物粗糙,但在沿途仍然能看到災民的情況下,這也很是難得了。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眾人正要驅車前行,穿戴整齊的蕭靖忽然走向了小姐的車子。
寫東西之餘,他也花了點時間和幾個家丁混熟了,然後向人討了一身幹淨衣服和一個沒人用的背囊。現在的他看上去頗為大方利落,和數天前那個餓昏的乞兒判若兩人。
“夏小姐,蓮兒姑娘。蕭靖特來辭行。”他走到距離大車五步遠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禮:“大恩不言謝,他日山水有相逢,定將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他跟家丁打聽到了,這家的主人姓夏;至於其它的,包括麻臉男在內的所有人都不願說,也就不好多問了。
“這一路隻見餓殍遍野。但凡力所能及,又怎能見死不救?舉手之勞而已,蕭公子不必掛懷。”車裏的女子輕輕歎了口氣,又用柔嫩動聽宛如新鶯出穀的聲音緩緩道:“公子身體初愈,不宜辛勞。既是前往樂州,乘車同行也不妨的。”
聽著清甜婉轉的話音,嗅著車內飄來的淡淡芬芳,蕭靖還真有點不舍得走。再說,夏小姐說得很有道理,其實他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但是,被人救了已經欠了天大的人情,現在身體已複原,他的臉皮可沒厚到一路吃軟飯再蹭車到樂州的地步。
再說,這幾天夏家的車隊人困馬乏,一天裏走走停停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心急如焚的蕭靖自忖日夜兼程的話應該可以更快趕到地方,現在必須要跟時間賽跑了。
“小姐宅心仁厚,蕭靖感佩不已。”他朗聲道:“在下確有要事在身,必須先行一步了。車子空出來,也好救助他人。”
簾子放著,看不到車中人的容顏。過了片刻,夏小姐應道:“既如此,蕭公子請便吧。蓮兒?”
一旁的蓮兒姑娘脆生生地應了,又從其他人手裏接過了一個小小的包裹遞給蕭靖:“這是給蕭公子的盤纏,希望公子不要嫌棄才好。”
蕭靖搖頭笑著把包裹推了回去:“承蒙收留救助,已是感激不盡。這兩天我也找人要了些幹糧衣物,怎敢再蒙厚賜?聽聞小姐一路上為救人快要花盡用度了,這錢還是讓蓮兒姑娘留著用吧。”
說完,他又深深一揖,便轉身向前走去。
蓮兒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忍不住笑道:“這人真像是在老醋裏泡過幾十年一樣,窮酸窮酸的。”
車廂裏傳來一聲呼喚,她趕忙掀開簾子鑽了進去。有位眉目如畫、膚白勝雪的姑娘正坐在榻上望著一張寫滿字的紙,那春水般的眸波不時停駐在某些段落上;一雙柳眉微微蹙著,似乎那些文字帶給她的除了驚奇,還有更多的未知和不解。
她便是蕭靖聞其聲卻不得謀麵的夏小姐了。
前一天晚上,從小就被爺爺教育要“敬惜字紙”的蕭靖把所有寫廢了的文稿交給了一個家丁,讓他幫忙找個惜字塔或者其它什麼地方燒掉。
誰知那小廝機靈得很,雖然看不懂,也生怕這滿紙的文字有什麼問題,於是就揀了一張字數多些的交給了蓮兒,而她看後又呈給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