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殿下您說什麼?”夾著一隻胖胖的蝦餃,桃夭有點走神,就沒聽清身邊之人說了什麼。再問之時,太平公主卻已然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夭兒,你知道我回府做什麼去了嗎?”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粥,女子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搭在雪白的瓷勺柄上,不動聲色間就襯出一種異樣的惑人風情。
眼神不自覺地被吸引,桃夭連盤中的棗泥糕都忘了拿起,隻是不解地望了望身畔之人:“應該是殿下府中有家事要處理吧?”
“可以這麼說吧。”輕笑了一聲,太平公主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年紀,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的駙馬要納妾,我得回去喝杯茶好迎新人進門呢,可不就是正經家事?”
“殿下,您是不是……傷心了?”感受到她語氣裏濃濃的諷刺意味,桃夭不由地放下碗筷,麵帶擔憂地看著她。每次有人要給父親送通房或者舞姬的時候,母親的臉色就會變得很難看,心情也會很糟糕。所以公主殿下,大概也是一樣的吧?
“傷心?”嘴角上揚,勾起的弧度格外漠然而冰冷,太平公主道:“他過他的日子,我自有我的生活,我又何必要為他傷心?”早在她聽從母親的安排,二嫁武攸暨之後,她的心就死了。心既已死,又如何能傷?現在的她,早不是當年那個嬌嗔肆意的小公主了。
“那……”為什麼還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夭兒,你記住了,身為李唐宗女,享了多少尊榮就要付出多少代價,這都是我們生來就注定了的。”鳳眼微暗,太平公主像是隔著虛空看見了她心中那人,麵上的表情越發悲戚:“所謂男女之情,山盟海誓,最終都敵不過家國大義。所以,還是從一開始就守住自己的心,不要期望那些虛幻的鏡花水月,這樣,你才有勇氣熬過今後漫長的年歲,而不至於在淒惶絕望中慘淡一生。”
“守住……自己的心?”桃夭似懂非懂,可瞧著向來高貴倨傲到不可一世的太平公主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她恍惚覺得,這對她來說是大大的忠告。可男女之情,山盟海誓,又究竟是怎樣的呢?難道隻是生為宗室女,她們就注定了要喪失這一切?
生平第一回,桃夭迷失得厲害,她可能,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
“殿下,您今天為何要跟小郡主說那一番話?”親眼看著那小人兒迷迷糊糊地離開攬月殿,秋原都有些不忍:“小郡主尚且年幼,現在就教導她這些,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這丫頭長得太像李賢兄長了,看到她的眼睛,我就忍不住想起從前。”半闔了眼,太平公主伸手捏著自己的眉心,疲倦的樣子比剛才更甚:“過了年就六歲了,說小不小,也很夠有心之人打主意了。縱然高舍雞有意為兒子迎娶,這其中的變數也太大了,我總得未雨綢繆。”
已故的章懷太子……乍一聽聞這個在宮中恍如禁忌一般的名諱,秋原不禁抖了一抖,今天的殿下,實在是有些太反常了。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她躬了躬身,正欲退出去,卻聽得半倚在軟榻上的女子又懶懶地開了口:“對了,桃夭好像長了不少,我看她衣服的袖子都短了。趁著眼下尚衣局還不忙,你趕緊讓人給她多做幾身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