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沒祿太後的居處。懶懶地側臥在屋內的軟榻之上,看著自己身邊最得用的女官走進來,這個吐蕃最尊貴女人的臉龐之上就不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怎麼樣了?”
一身利索的中年女官抿了抿唇,似是也有些想笑的樣子:“讚普已經回自己的居所去了,並沒有留在公主那邊。而且,據說麵色仍然不是很好看。”
“那應該也比進去之時的失魂落魄要來得好得多了。”一張已顯歲月滄桑的麵容之上還依稀殘留著年輕時候的美豔無雙,沒祿太後那一雙精明的眼眸微微抬起,話語之間就透出了一股洞穿世事的了然:“他直接就回自己的居所去了,沒有去找別的姬妾什麼的?”
“是,讚普回去之後就一直都閉門不出,連身邊服侍的人都不讓進去,像是在生什麼悶氣的模樣。”一提到這個,連那中年女官都忍不住微微搖頭。
尺帶珠丹是被沒祿太後一手帶大的,對於這位小主子的性情,她也算得上是相當熟悉了。說起來,他其實挺有幾分太後娘娘的風骨,年少老成不說,行事作風也一向極有主見,自打滿了五歲之後就鮮少有孩子氣的舉動了。然而這一回,她怎麼瞧怎麼都覺得尺帶珠丹是在賭氣,而且,還是和那位從大唐過來的金城公主。實在是越想就越覺得不可思議。
“看樣子,這個金城公主遠比我們想得要更有意思啊。”挑了挑眉,沒祿太後麵上的笑容不減:“早在聽他說起今日要陪李奴奴去逛外城的集市之時,我就有所預感了。如今看來,竟是還低估了。”尺帶珠丹是她視作性命的親孫,她將之從一個繈褓中的奶娃娃撫育成今天的翩翩少年郎,其中所耗費的心血,那是無人可知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對於尺帶珠丹的種種行為和情緒的把控,她要比任何人都來得更加敏銳和精準。
當初他打著要去神都刺探情報的幌子混入尚讚咄的迎親使團之時,她並沒有太多的意見,笑了笑也就隨他去了。畢竟,他才是未來要擔負起整個吐蕃的人,而自己,早已是日薄西山,看護不了他太久了。男子漢自當頂天立地,無所畏懼,所以該闖的地界、該冒的風險,他也理當都去試一試。可她沒有想到的是,異國他鄉、繁華叵測的神都沒有損傷尺帶珠丹分毫,但在那個國度裏,卻有一個與之僅有一麵之緣的女子令他淪陷了,自此,心動神搖,常思常念。
哪個少年不懷春呢?更何況,連尚讚咄都來信盛讚過那位金城公主的美貌,想來更是世間少有的姿容,看上了也就看上了吧。她也曾年輕過,自然曉得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因著一時的意亂情迷可以做出多少衝動而魯莽的蠢事來。她明白,這股熱情必定維持不了太久,而且,往往越是想要抹殺,就越是不能如願。因此,她選擇了寬容的放任,由著尺帶珠丹為她修建專門的宮殿,由著他按照大唐人的喜好進行種種布置。反正他們既然已和大唐聯姻,那示好的舉措也就必不可少了,那小子樂意主動去安排,恰好也能給自己省下不少功夫,她索性也就懶得管了。在她的眼裏,這份喜愛之情絕不可能持久,等熱度過去了一切也就結束了。青春少艾的心思,一天一個變,又有誰會相信天長地久呢?等那位金城公主嫁過來之後,很快就會恢複正常了,尺帶珠丹還會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孫兒,也依舊會是他們吐蕃未來的全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