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出事端,這種看似並沒有多大難度的要求,在某些特殊的時刻,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就好比現在,自打韋氏從觀風殿探望李顯回來以後,整個人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早些時候的自信和篤定在這幾天之內盡數消失不見,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某種思緒裏始終無法自拔,以至於連李裹兒的到來都沒有察覺。
“母親,你這是怎麼了?”雖然李裹兒並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但對於自己的生母,她還是頗有幾分了解的。如果不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對方肯定不會露出這樣怪異的神情來,和平時優雅高貴的皇後娘娘簡直判若兩人,單是遠遠看著都覺得不太正常。
“是裹兒啊……”無意識地被驚了一跳,韋氏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這才逐漸地放下心來:“沒什麼,在琢磨一些事情罷了。倒是你,這個時候怎麼進宮來了?”盡管武家父子被她貼上了欺瞞公主、陷害太子的罪名,能落個全屍就算不錯的了,並沒有任何喪葬儀式的排場可言。但李裹兒到底是新近守寡之人,若不佯裝個哀怨愁苦的模樣,難免又要落人口舌。前兩天她還特意出宮囑咐來著,沒想到今兒個她就又跑來了,還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冤家。
李裹兒剛在她身邊坐下,一聽到她這話,當即就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瞧母親這話說的,沒事兒我就不能進宮來看看你了?”她在公主府裏呆地實在是太過憋屈了,無奈才剛被韋氏訓過,其他地方也不好隨意亂逛,於是就索性來宮中散散筋骨。隻是這話當著自己母親的麵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的,所以她才這般遮遮掩掩的。
“你能有這樣的心當然是最好。不過,”知女莫若母,光是瞧著李裹兒的樣子,韋氏也知道這不過是個托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今時不同往日了,凡事你得自己多留個心眼兒,不能再像以往那樣沒有不知深淺、沒有分寸了。”同樣的話說多了,別說李裹兒覺得煩,就連她自己都膩味得緊。然而,她也是過於憂心,唯恐自己這個女兒又闖出什麼禍事來,那可就不太妙了。
“母親,你到底是怎麼了?”李裹兒徑直皺起了眉頭,一張豔若桃李的麵孔並沒有因此而損去半分容色,反倒更顯生動,令人見之憐惜:“是不是宮裏頭出了什麼變故,讓你為難了?”就這麼一番叮囑,她已經翻來覆去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居然今日還要特意提起,還是用這種憂心忡忡的口吻,怎麼看都不像是韋氏以往的作風。聯想起她在府中聽聞的太平公主曾經進宮一事,她不由地就脫口而出:“是不是李令月那個賤人來過了?她來跟你示威了?”
也不怪她會這麼想。因著她們兩方本就是互不對盤的立場,而經過李重俊一事,韋氏暫時收斂了鋒芒,表麵上看著的確是退後了一步。太平公主會選在這個時候來挑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如果異地而處,她自己肯定是會毫不留情地痛打落水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