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中一棵樹冠巨大的菩提樹下,那裏擺著一張做工極為精細的竹椅,徐鳳珍躺在上麵,戴著金絲邊眼鏡,抱著一本厚厚的書,身上蓋著柔軟的蠶絲被子,椅邊分別排列著穿著圍裙的仆人。左為男仆,右為女仆。
個個屏氣凝神,聽著她板著臉訓著什麼。
空氣沉悶,感覺越來越壓抑。
溫心和霍思遠剛靠近,便迎來徐鳳珍一陣責問:“我再問一遍!是誰把那個消息散播了出去?你們當中肯定有一人!不老實招來,這個月的薪水都給我省了!下個月也減半!”
她並未指明是哪個消息,然而在場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消息所指的可不正是妹妹那事?
所有的仆人皆搖頭,眼神誠懇而驚惶的表明與自己無關。
徐鳳珍斜睨到了走過來的兩人,摘下眼鏡,和厚厚的硬皮書一並放到旁邊的石桌上,眼神掃過來,“你們回來的正好,剛才也都聽到了我盤問的那件事,你們說說,怎麼就突然給記者們知道了?”
目光稍微在霍思遠臉上停頓了下,溫心看在眼裏,隻覺得古古怪怪的。
“媽,我沒有同任何人講過……”溫心站定腳,心中一片光明,所以回答坦蕩,沒有絲毫的猶豫遲疑。這件事,遮醜還來不及,怎會到處嚷嚷?依溫心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在外邊說的。
“我也沒有……”跟著是霍思遠答話,盡管他掩飾得很好,表麵平靜,溫心還是細心地捕捉到他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兩人站在徐鳳珍的躺椅前,低著頭,手拉手,這個時候又站成同一戰線。
冬天裏光禿禿的樹枝,在光中投下寂寥的陰影,斑駁的映在地麵。
徐鳳珍的目光在院中巡遊一遍,那樣精明,永遠都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氣勢,“不是家裏的人,難道會是外邊的人?”
“也有可能是醫院那邊的人……”溫心這樣想著,說出來立即後悔了。
徐鳳珍將被子一掀,坐起來厲聲道:“量他醫院也不敢!”她的臉上永遠都有一股古代太後般的威風與震懾力。
溫心想了想,妹妹住的醫院,那是高級私辦醫院,進去看病的人非富即貴,向家占了相當大的股份,醫院的人隸屬於向氏的雇員,就像徐鳳珍說的,最他醫院也不敢。
“今天查不出來,你們都別想吃飯!”徐鳳珍立起來,指著眼前的兩大排仆人訓個不停。
向家的仆人,雖然不像古代那樣賣了身,終身為奴,但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通過專門考核進來的。一個打掃衛生抹窗戶的小工,月入六千的高薪,量是誰,也不會傻到自砸飯碗。
嚴重的說,即使看到這個屋中有人殺了人,他們也會管好自己的嘴巴,不會到處亂說,更合況攀上徐鳳珍那樣精幹強勢的一個女人作主子,誰都會害怕那把手槍萬一擦搶走火的威力。
眾人低頭,徐鳳珍目光嚴厲地審視。
一個一個的看過去。
“我最後問一遍,到底是誰?老老實實給我招了!晚上有飯吃!月底有薪水發!”她站在兩排仆人的通道上,氣勢洶洶,旗袍下趿著一雙軟軟的羊絨毛紅色拖鞋,走著走著,突然抬起腿來,朝著躺椅重重踹了一腳。
“啪啦”一聲,那竹椅被她踢了個筋鬥,側翻下去。
一旁走來的向居正用眼神示意兩個仆人去把椅子扶起來,他柱著拐杖走近她身旁,拉著她的手,笑嗬嗬的勸著:“鳳珍,算了。這個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大家都去吃飯吧。”
“家有家規……不能就這麼算了!”甩開他,徐鳳珍似乎一點也不領情,一臉的氣咻咻。
在溫心的印象中,母親雍容高貴很少無理地發過大脾氣,雖然有時候也很嚴厲,但是總能在父親的笑嗬嗬中化解。而且,溫心一直以為,父母是很相愛的。但從剛才的小小動作來看,徐鳳珍摔開向居正的手時,那樣不屑與怨懟,讓她產生了懷疑與不解。還有那天妹妹被打得爬在地上,徐鳳珍讓她回房拿槍,向居正竟然也沒有阻止,隻有滿臉的心痛和無奈,他明知道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