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窗前的秦祿聽著染月稟報完,沉默了半響,才緩緩轉過身來。

染月素來知道秦祿的手段,也不敢扯謊,即使有心維護自己小姐,也隻得老老實實的把秦蓁蓁近日的行蹤都說了。

她隻是一戶落魄舉人家的女兒,因為那年戰亂,家中實在是養不起了,父親才將她賣給了秦府。

她來府中的那年秦蓁蓁尚未出世,一來是為了給家中換些嚼用,維持生計;二來因為進的是丞相府,染月一家人也帶了些飛上枝頭的肖想。卻沒想到丞相卻隻得了一女,其父倒也暫且歇了那些閑心。

染月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秦丞相也沒讓她從地上起來。

秦祿摩挲著手中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視線卻落在染月身上細細打量。

染月雖然不敢抬頭,但也能清楚的感受到秦祿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更覺得如芒刺在背。

秦丞相處事與女帝相似,一向狠辣果決,但是卻在秦蓁蓁麵前隱藏的極好,連半點風聲都不露,生怕壞了他慈父的形象。

曾經就有一個探子,在傳遞消息時漏了馬腳,被秦丞相派人拖下去生生打死,在行刑的時候,秦丞相還召她們前去觀看。

染月那個時候年紀尚幼,和一眾下人跪在旁邊,看著那人癱死在刑椅上,背上,跨上的血流了一地,卻隻能死死的捂住嘴,絲毫不敢出聲。

隻有秦祿坐在旁邊,閉著眼睛摩挲著那塊玉,似乎此時正坐在後花園中悠閑的喝茶曬太陽,而不是在觀看行刑。

這府中,恐怕也隻有秦蓁蓁覺得,秦丞相為人低調和善了吧。

“起來吧。”

秦祿瞅著染月噤若寒蟬的樣子,料想她也不敢撒謊。

更何況他還留了一手。

“是。”

跪得太久,染月的膝蓋有些發麻,她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往後,也要一如既往的照顧小姐。”

“奴婢遵命。”

染月剛站直,聽聞秦丞相的話,俯身又行了個禮。

“下去吧。”

秦祿在座位上坐下。

“……等等。”

染月正要退下,卻聽聞秦祿似乎又有什麼話想說。

“把那姓劉的小子給我看好了。”

染月隻覺心中一緊,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見秦祿麵色淡淡的把玩著玉佩,倒也看不出什麼來,才心底墜墜不安的退下了。

難道老爺真準備把劉二公子招上門當個通房?

染月胡亂揣測著,一時不察在房門口撞上個人。

“奴婢該死!”

她急著要跪,卻被對方扶住,隨後身子一輕,就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不必如此驚慌,你我都是老爺的奴才,這可不是折煞我了。”

他的雙手在染月站直後,就收了回來,隻是笑著在言語上安撫她。

“更何況此次出門在外,一切都要低調行事,動不動就跪下,可不是無端惹人猜想?”

“你是……”

染月隻以為是個小廝,抬頭一看才發現不過是個穿的好些的侍衛罷了。

“我是老爺的侍衛,此番前來是有事相告。”

那男子長得麵容清秀,一笑更是如沐春風,但他此刻明顯不欲多言,隻是又朝她拱了拱手,便直接進了書房。

“哎……”

染月剛想提醒他通報,卻見他神色坦然,書房中也沒有聽到秦祿的斥責之聲。

她一個人愣愣的在原地站了會兒,才回過神來。

原來人家方才是和她客氣呢!

她想起來,這客棧的住房早就被老爺包了下來,別人怎麼看得到她跪不跪的。

她居然還傻乎乎的當真了,染月懊惱的錘了錘自己的腦袋,這才轉身離開。

*

秦蓁蓁正斜斜的靠在床上看書,見著染月慌慌張張的進來,不經笑著打趣。

“怎麼?後頭有吃人的老虎追著你?”

自從卡姆紮節過後,秦蓁蓁的心情就一直不錯。

想著那夜二人一起走過的那些街道,一起逛過的鋪子,還有一起放過的花燈,秦蓁蓁的內心就一陣柔軟。

老爺可比那吃人的老虎還要可怕多了!

染月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嘴上卻說:“隻是方才在樓下閑逛,看見客棧的廚師在院子裏殺羊,覺得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