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初和蘇蔓兩人開著車, 來到了海邊的一座山頂上。
兩人下了車,走過幾個台階,一座大樓便佇立在山頂的空地上。
大樓周邊都是鐵欄杆圍成的高牆, 再下麵,是懸崖峭壁,直至深海。
江景初在門口停了下來,問向蘇蔓:“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
蘇蔓搖頭, “不用, 我可以。”
江景初點頭,將手按在她手上:“我等你。”
蘇蔓靠進他懷裏,輕聲說:“好。”
兩人在外麵擁了一會兒, 蘇蔓便堅定地走了進去。
這裏是一座海邊監獄,關的都是新城被判有期三年及以上的犯人。
十七歲那年, 母親去世,蘇蔓便把父親蘇澤告上法庭。
她的青春, 也定格在了那一年。
這麼多年過去, 她從來沒有來看過蘇澤,一次也沒有。
可這一次,是時候, 跟她那來不及的青春,告個別。
進了探視的房門, 蘇蔓靜靜坐在玻璃隔欄之外,等候著蘇澤的到來。
不一會兒,裏麵門房響動,兩位穿著警察製服的人,帶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五十上下,佝僂著背, 頭發剃的很短,穿著橙色的囚服,臉上的神色看不清情緒,倒也還算平靜。
他跟蘇蔓印象中的樣子,老了很多。
原來時間不止可以淡忘怨念,還能催人老。
之前那個血性方剛的男人,如今已經身形枯槁。
他在看見蘇蔓的那一刻,臉上顯而易見的一陣欣喜,眼裏的光似乎在瞬間被點亮,仿佛平靜的湖水,被石頭激起浪花,一層又一層。
他在蘇蔓麵前的玻璃窗戶坐了下來,局促地將雙手疊在一起,見蘇蔓拿起麵前的聽筒,他也連忙接起。
“小蔓。”
他叫她,聲音還有些激動:“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他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蘇蔓。
蘇蔓在見到他後,原本的局促一掃而空,有的,隻是一切歸於零的平靜。
她深吸了一口氣,眸子黑漆漆的,她說:“我也沒想到,在你有生之年,我會來。”
蘇澤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接著,他又顫顫巍巍地將手放在玻璃上,似乎想離蘇蔓更近一點。
即使隔著玻璃,蘇蔓還是別過了臉。
“蘇澤,我來,是想告訴你,”
蘇蔓緩緩轉過頭來,盯著他,眼底平靜,並無起伏。
“我原諒你了。”
蘇澤震驚地頓在原地,舉在空中的手,半天過後才記得收回。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蘇蔓,眼底有淚花閃爍。
“小蔓,”
他終於低下頭,雙眼通紅:“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她……你說這個我很開心,沒想到我死之前,還能等來你的這句話,我很開心,真的,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對你們母女好。你要相信爸爸,這幾年,爸爸已經改過自新了……”
他的這句話,似乎觸動了蘇蔓心底的防線,她忽然平靜打斷:“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她又說:“我說原諒你,是指放過我自己。”
在蘇澤不解的神色裏,蘇蔓繼續補充:“我放過我自己,自然也會原諒你。但是——”
她冷笑了一聲,眼底依舊冰涼:“不代表你可以讓我叫你爸爸。”
她說:“我們的父女情誼,早在那一年母親死後,就已經不複存在。這一點,希望你能懂得。”
蘇澤眼裏所剩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漸漸灰敗了下去。
他不斷地來回搓著手指,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向著蘇蔓微微弓著脊柱。
他輕聲念叨著:“對不起。”
在做完這一切後,他轉身,對著警察點點頭。
又在臨走時,他對著聽筒說了最後幾句話。
“我知道,我確實奢望的太多……不過小蔓,不管你想不想聽,爸爸……我……是愛你的。雖然這一點,我明白的太遲,但……總好過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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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海邊監獄,江景初和蘇蔓就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到達華盛頓康複中心,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蕭可柔正幫著病床上的顧決削著蘋果,顧決在旁邊一臉寵溺地看著她。
蕭可柔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老看著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