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城中百姓皆已撤出,寶眷也已出城,我們也走吧!”嘉定縣都頭高良領著幾個衙役進了大堂向知縣康寶華施禮道。
“要確保城中不遺漏一人!”康寶華抬起頭臉上不無疲憊地問道。
“知縣,小的已經帶人巡視了兩遍,都已人去屋空,未見有人!”高良再施禮回稟道。康寶華這才起身,拿起收拾好的印信,縛在身上道。
“燒了!”康寶華在衙役的陪同出了縣衙,又會合了等在街上的一隊鄉兵,向東行了不過百步便是倉廩,他要過一根火把推開大門道。
“知縣,大火一起,城中隻怕片瓦不剩,還需慎重啊!”高良聽了吃了一驚道。他知道城池本就狹小,城中商鋪密集,民居毗連,一把火起就是火燒連營,整座城被燒成一片白地。
“敵軍將至,難道還用來資敵嗎?”康寶華聽了回首憤然道,將手裏的火把拋入了倉廩之中。
“知縣……”高良與眾人無不悲戚地喊道,他們不是心疼倉庫中不及帶走的財物和糧食,而是知道這一把火過後,將無家可歸。
“點火!”康寶華並不為所動,麵色猙獰地吼道。
“遵命!”眼見平日溫文爾雅的知縣此時麵露凶橫,心中一凜,吩咐鄉兵們進入放火。
“唉,本官真是嘉定的罪人!”正是天幹物燥的時節,倉廩又是木製結構,其中存儲的絲帛和糧食也皆是易燃之物,轉眼間火勢便起,已經難以撲救。康寶華看看近旁的縣衙,又抬手瞅瞅城中火光中聳立的法華塔,再看看黑漆漆的街道上,滿是倉皇撤離後拋棄的雜物喃喃言道……
嘉定縣是於嘉定十年,經朝廷批準從昆山縣析出安亭、春申、臨江、平樂、醋塘五鄉凡二十八都設立新縣,以鬆江為界,將昆山一分為二,南邊屬嘉興府華亭縣,北邊屬平江府嘉定縣,以年號為縣名。而建立新縣的原因可以歸結為偏遠、難治。民眾目無官府,不服管理,抗拒稅收,聚眾械鬥的社會風氣。
嘉定南襟淞浦,北帶婁江,跨練祁河、橫瀝河十字之交,因為嘉定縣地理位置偏僻,開發程度低,沒有什麼軍事和經濟,且當時經濟條件有限,城池以挖掘護城河的泥土堆起來夯結實,使之高出地麵,建成了一座城圍隻有三千餘步的土城。城牆低矮,城頭上沒有雉堞,也沒有刁樓守鋪,隻能說初具了城池的基礎功能。
嘉定城中心在橫瀝河與練祁河的交叉點州橋,傍著橫瀝與練祁,形成東、南、西、北四條大街。在四條大街延伸處,設立四座城門,形成“十字加環”的格局。衙署占地二十餘畝,房屋一百二十間左右,全部縣級辦公機構都設在衙門裏,並建有孔廟、社倉、城隍廟等,具備了城池的模樣。
建縣以後,依河、臨海的位置優勢得以發揮,本就是因市而興的嘉定商業日漸發達,一躍成為鬆北巨鎮。蒙元入侵江南後地處偏僻並沒有受到多大波及,反而由於海運的興起,毗鄰太倉的嘉定日漸繁榮起來,人口暴增到三萬餘戶,城中居民也達到二千戶。
複國之後恢複舊製,康寶華受命知嘉定,兩年來雖無殊功,但也將牧守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條,說不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倒也是盜匪絕跡,民生安樂。若非此次蒙軍突然入寇,他安安生生的再待上一年,就能轉任它地,也許還能升上一級回京任職。
去歲皇帝禦駕親征江北,康寶華作為一縣之首自然知道,但是對嘉定並沒有多大影響。直到歲末,朝廷頒下部令:陛下親征未歸,為防敵探潛入宋境,各州縣要集結鄉兵加強防衛,鄉民不得擅自離境。他知道皇帝離京,為防生變采取的措施,依令點集各鄉青壯二百人,由縣尉統盤查過境的商旅,查緝盜匪,並在入夜後封閉城門。
臨近年底的時候,江東形勢忽然變得更為緊張起來,康寶華也從同僚口中聽聞朝廷當下內緊外鬆,駐軍調動頻繁,利用冬閑進行訓練的鄉兵都集中到所屬州府,沒有依舊例回鄉。據說吏部從京城各省、部及地方抽調了諸多官吏集中到太學,幾日後又以巡視地方的名義分遣到沿江各州府。他知道傳言不假,吏部也從他們縣中調走了一個教諭,至今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