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0章 矛盾難消(1 / 2)

清議對於統治者來講,可以用一句武俠風的話來概括:劍本無所謂正邪,執劍的人才分善惡。清談的人裏麵有很多山濤、嵇紹、王導和謝安這樣的國之股肱,也有像王衍、殷浩和大量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權貴子弟。但他們偏愛空泛的行政改革,依照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人格標準來評議朝政,裁量人物。而本身多是詞垣台諫、翰林之流,長於奏疏,短於治民、治軍,缺乏實際的治國才能,在外交和軍事上既無實戰經驗,也無真知灼見。

因此曆代統治者對於‘清議’多是持反感態度,甚至不惜大開殺戒。僅趙昺知道的就有東漢末年的漢桓帝、漢靈帝時期的“黨錮之禍”;唐朝最後一個皇帝唐哀帝李柷在位時,權臣朱溫有一次下令大開殺戒,殺了大批當朝的“衣冠清流”名士,將他們的屍首扔進渾濁的黃河;明代甚至動用錦衣衛對付清流們,常常施以廷杖、酷刑;彪悍的滿清入主中原以後,不買傳統的賬,把清流文人狠狠殺了一批。

但是結果卻並卻並沒有使清議銷聲匿跡,刀斧酷刑依然無法堵住清流們的嘴。趙昺分析其中的原因其實與統治者有脫不開的幹係,帝王們為了控製官僚,言官、禦史頗受倚重,於是他們也成了清議影響國策的主要渠道。而本朝更甚,因為太祖誓約中有言‘不殺言官’,這使得他們更肆無忌憚,即使說錯了也不能懲處,使得清議盛行,動不動就給皇帝提意見。

其次,統治者選擇了‘士大夫治國’的國策,同時又以科舉製度控製士人,使得教育的目的是傳播儒家正統思想,捍衛封建禮製,維護封建統治秩序,讀書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參加科舉考試,考取功名,改變自身命運。也就是說,意識形態方麵的權力絕大部分由清流派來掌握。

再者,曆史上曆朝都存在著‘權力尋租’現象,而用於尋租的權力一般都是政治和文化的權力,目的是獲取政治利益。中國長期以來都是小農自給經濟,商業長期以來得不到充分發展,經濟腐敗對社會影響不大,對政府官員的衝擊也很小。

此外,因為清流派成員大多數都是士大夫階層,間接掌握著科舉考試這個重要的工具,進而控製社會的意識形態。所以各個朝代除了皇帝的治統之外,還存在著一個‘道統’,而道統就掌握在士大夫階層中,成為經常和皇帝爭執的本錢,導致官員常常不以皇帝的標準看問題,敢於動輒在朝堂與皇帝發生爭執而據理力爭。

趙昺知道想要壓製清流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千百年來儒學已經深入到社會的各個角落,秉承的理念成為每個階層的共識,從而控製了輿論導向。作為統治者的皇帝,一個普通百姓終生難見龍顏,好與壞同其都十分遙遠。而與他們接觸最多的則是儒士出身的官員,或是身邊能耐人——鄉紳。

再加上信息的閉塞,對外界了解不多,這些身邊的讀書人的話就成百姓們獲得信息的重要來源,評判對錯、分別善惡的標準,往往他們的一句話就能夠挑起官民之間的對立,甚至動亂。如此影響力讓皇帝也是十分忌憚的,不得不容忍他們的挑釁。

更為重要的是士人階層成為帝王依仗的統治工具,雙方之間結成了利益共同體。因而對於清流,皇帝也是又恨又愛,卻更像一對相愛相殺的冤家。即便時有打壓,卻也不敢趕盡殺絕,畢竟還需要士人們維護自己的統治,平衡各個階層間的利益,消除階級矛盾。

當然士人之中既有心懷天下,濟世救民的忠義之士,在國家處於危難之時,能直麵現實反對侵略,表現出愛國熱忱,這個無疑是有積極意義的;當然也有隻會呱呱奇談,眼高手低,追逐所謂清名,嘩眾取寵之輩,一旦朝廷稍有不合自己心意,或僅是不滿某位官員的做派,就能惹得他們一頓‘狂噴’,絲毫不顧大局和國家利益。

朱元璋立國初期殺的士人以萬計,以致各級政權官員空缺,最終還得借助士人維持統治,而被皇帝處罰的同時,清流卻獲得了另一種榮譽--整個國家,整個文化界,都認為大臣是對的,而皇帝錯了;滿清大肆屠戮清流之後,不僅未能將其清除,反而當滿族也出現了士大夫階層以後,就更加不得了,清議的性質越來越走向了腐朽和反動,維新的失敗,革命的艱難,到處可見它的影子,成為曆史前進的思想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