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8章 開放代價(1 / 2)

就趙昺眼前這幾位宰執來說,劉黻算是正牌太學生出身,但是因為伏闕上疏彈劾彼時權臣丁大全被開除了學籍,而其他幾位不是家傳,便是書院出身或有在書院求學的經曆。江璆的爺爺一生在鄉間授學,他爹江萬裏通過科舉入仕,官至丞相,後在其十六歲的時候,其父致仕回鄉創辦白鷺書院,鄧光薦也是出身於此。

所以他們對於這段曆史都十分清楚,說起來自然脈絡清晰,對其中的典故和軼事也知之甚多,趙昺與幾位宰執商談一個上午,其實也可以說聽他們講了半晌書院發展史,雖然沒有對能學亂做出決斷,卻讓他可以全麵的了解這一時期的士人思想狀態和轉變。而這也能讓他在處置當下學亂中能保持理性,從而選擇穩妥的方針來應對。

大家都知道宋朝文化的繁榮,與宋學宋學哺育出宋代知識分子的兼容精神有著極大的關係。宋代重要思想家幾乎都有“出入釋老”的經曆,無論程朱派,還是心學派,理學各派都吸收改造佛、道關於宇宙論、認識論與方法論的成果,重建新儒學的理論體係。

當時宋學各派,能夠做到學統四起而多元並存。神宗時期的洛學、新學與蜀學,南宋中期的朱熹理學、陸九淵心學與浙東學派,都落在同一個政治文化的架構之內,不同學派之間學術主張盡管不一,有些問題甚至針鋒相對,但也能夠實事求是地肯定對方學術的可取之處。

不過有話是這麼講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相輕’,所以這種兼容並蓄也是相對的,他們之間的紛爭同樣不斷,即便是同源的學派也無法做的和諧相處。

首先表現在書院的祭祀活動上,這似乎帶有某種宗教色彩,實際上,書院供祀與佛道寺觀的祭祀方式也有所不同,不是祈求某些神靈的保佑,而是為人樹立某種典型形象,是一種生動的教育形式。通過書院祭祀的對象可以表明該書院的學術宗旨和特點,也是書院教育的一大特色,還是一項特有的活動內容。

南宋書院除一般供祀孔孟等先聖先師之外,特別重視供祀周、程、張等北宋的理學大師,表明南宋書院大都與理學有關,是講理學的書院。不少書院都各有自己特有的供祀對象,多把本學派的創始人,或與該書院有密切關係的代表人物加以供奉,用以提高書院的社會地位,標明或保持該書院的學派特點和學術特色。

另外,各學派在學術傳播與師生傳承的過程中,過分強調道統和門戶,總認為自家學說才是一本正經,而別人都是異端邪說。以這種道統觀,再去處理與其他學派士大夫的關係,就會出現自視甚高、責人太苛的結果。不在自家門戶或道統之內的人,往往認為他們不是君子。

而這種治學態度之下,盛行於後的理學在還沒有正式確立為官學以前,就容易激化為類似慶元黨禁那樣的黨爭;在理學認定為官學以後,很容易滋生出一批應景的假道學。這是從理學本身來考量。也為後來朝堂上的爭鬥和學亂埋下了隱患。

在南宋政治環境惡化之際,知識分子還能否“獨善其身”?不可否認,在秦檜、韓侂胄、史彌遠與賈似道專政時代,那時知識分子中也有鮮廉寡恥之徒,鑽營進入統治集團的權力體製,迎合當局專製獨裁的政治意識。但那些有自己獨立價值追求的知識分子,大部分寧願閑居不仕,不再入朝為官。

知識分子獨善其身,無非要有三個空間:生活空間、學術空間、政治空間。南宋即便類似慶元黨禁那樣的黑暗時期,這三個條件也仍然具備。

生活空間上,宋代有這個條件,哪怕不去擔任實職性差遣,還可以領取一份薪水,這是宋代優待士大夫的政策。例如陸遊,即便閑居在山陰老家,隻要沒將他從官簿上除名,其俸入還可以保證最基本的生活水準。所以在籍士大夫官僚即便不在朝任職,也能保持起碼的生活空間。

另外國家權力沒有取締書院,知識分子仍留有一定的學術空間。國家權力盡管可以流放知識分子中的反對派,但限於‘不殺士大夫與上書言事人’的祖宗家法,卻無法在肉體上消滅他們,這在為知識分子預留政治空間這點上,還是很重要的。

從外部來看,宋代最高統治者對宋學各派所取的態度,不外乎接受、壓製與調和三種選擇。宋神宗起用王安石變法,可以視為接受的模式。南宋前期,對王學以及洛學,采取不同程度的壓製方式,其極端就是慶元黨禁。第三種是調和的模式,從寧宗後期起到理宗時期,國家權力把理學確認為官學,吸納進主流統治思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