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興十七年九月二十日,臨安一行人悄然離開宮城。此時雖然前方激戰正酣,但臨安依然沒有實施宵禁,即便現在寒夜已深,可城中酒樓瓦肆仍然燈火通明,絲樂聲不斷。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對於深夜出行的隊伍也並沒駐足觀望,自與蒙元開戰以來,時常有官員和軍隊夜晚出城,他們已然對此習以為常。
不過今夜這隊看似尋常的隊伍,卻是皇帝的行駕,他們出了城門至運河碼頭,未作停留便直接上船,稍緩這支滿載物資的船隊就離港揚帆向北駛去,而一支開往前線的騎軍若即若離的伴行在船隊左右,還有運送前往北方前線的軍隊戰船遊弋在前後,並無人知曉皇帝已經離京親征。
為了遮人耳目,船隊也做了偽裝,去除了一切護軍水師的標記,軍卒也皆是尋常水手打扮,而隨駕的臣僚們作商賈,或是遊曆出行的士子裝束。在大宋士子搭乘官船,而商隊為保證安全與官家漕船伴行的狀況並不新鮮,也自然不會那麼紮眼。
趙昺秘密出行不能乘坐自己的禦舟,而是搭乘一艘水軍的輜重船,盡管事前已經對船隻進行了內部改裝,但比之禦舟而言還是顯得簡陋和狹小,卻功能還算齊全,乘坐比較舒適,他自然也沒有什麼不適應。
考慮到此次親征會持續一年多的時間才能結束,趙昺又將監國的權利移交給了太後,想到皇後在政治上日漸成熟,且太後年紀大了,氣力和精神日益不濟,他讓吳曦協理政務。為了照顧皇帝的生活,皇後安排李三娘和蘇嵐伴駕。
“鄭主事,辛苦了!”清晨,趙昺出艙到甲板上透氣,便看到一個滿頭華發的老者穿著件有六成新的棉袍,袖著手站在欄杆旁,就像一個商隊的掌櫃,他笑著打招呼道。
“屬下職責所在,陛下睡得還好?”鄭虎臣略一拱手笑道。
“天涼了,不要沾染了風寒!”趙昺隨手摘下自己的皮帽,給他戴在頭上道,“有你在身邊,朕如何會睡不好!”
此次是秘密出行,侍衛營那些軍卒因為長期的軍旅生活,已經養成了固有的習慣,有心人一眼就能從他們的步態和舉止上看得出來,因此在禦船上擔任警衛的除了一隊內衛外,皆是自事務局中選拔出來的好手擔任,他們長期以各種身份混雜在社會中,看上去就是普通人,任誰也難以分辨清楚。
鄭虎臣知道此次皇帝要深入中原,完全在陌生地域作戰,便執意伴駕出征以策萬全,趙昺拗不過他,也隻能應允。這次行動從時間的選擇,到路線的設計,船隻的偽裝,人員的調配皆是由其一手策劃。有這麼一個長期戰鬥在隱蔽戰線,深喑各種黑暗手段的老手在身邊,趙昺當然放心。
“謝陛下!”鄭虎臣沒有拒絕,隻是眼神中閃過絲感動,又道,“陛下,自去歲以來,蒙元加強了對京城的滲透,尤其是對陛下的行蹤十分在意。我們雖然除掉一批,但終究會有漏網之魚,陛下還是少露麵為要。”
“嗯,朕記下了。”趙昺沒有反駁,老實的退到廊道中道,“鄭主事也要保重身體,此次出征山高路遠,日子還長呢!”
“屬下身子骨還硬朗,陛下勿要掛心。”鄭虎臣再次施禮道,“承蒙陛下不棄,多年來信任有加,一直委以重任,屬下無以為報。而此次也許就是屬下最後一次陪伴陛下出征了,也想看看故都舊土,若是能到大都走一遭,此生足矣!”
“朕離不開你,咱們還要飲馬塞外,看看大漠的風光呢!”趙昺聽出其話語中的傷感,其已經年近七旬,也自知到了致仕的時候了,他也隻能好言安慰道。
“隻要不嫌屬下老邁無能,屬下當然希望伴著陛下踏遍大好山河,看過花花世界!”鄭虎臣咧咧嘴大笑道。
借去年北巡之際,趙昺考察了運河的通行情況,通過增修圍堰蓄水和在逆流河段布置火輪牽引,而如今又在險段增設了航標,保證了船隻夜航安全,使得運河的通航能力大為增加。如此一來大大縮短了船隻航行的時間。
為了加快行軍速度,也出於保密的需要,行駕船隊一路上很少靠港泊船。加之又有有司的協助,船隊晝夜不停,在月底到達應天府碼頭,前方不再通航。趙昺一行在此下船,卻也沒有入城,隻在城外禦前護軍一旅的營寨休整一日,就乘車通過陸路前往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