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夏伊達帶著微笑的臉。
她的手裏還拿著一塊溫熱的濕毛巾。
“你醒啦!”她的語氣一如平常的日子,“你出了好多汗,我正擔心著呢!”
格雷吃力地坐起來,倚著枕頭,安靜地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找回自己的記憶。
“我,是不是錯過你的比賽了?”他問出了第一句話。
“嗯。不過,你猜猜看,成績怎麼樣?”夏伊達的臉上寫著得意。
格雷給她的表情逗得笑了起來。
“這個不需要猜,你們是最好的。”
男生眉目安詳,眼神溫柔,是最好看最幹淨的模樣,讓人恍惚覺得時光靜好。
夏伊達給他的笑容晃得暈眩了一下,忽然覺得像吞了一把最鋒銳的刀,五髒六腑都碎裂成齏粉般的疼痛。
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
“所以,我每一次演出成功,你都要和我一起慶祝哦!”
格雷伸出手來,把她的小手握住。夏伊達嚇了一跳,連忙把手往外抽,卻給他緊緊地握牢了,抽不動。
這個時候,是絕不能被他碰觸的啊!
就算多麼努力,身體卻偽裝不了,那隻手一直在顫抖。夏伊達把手藏在袖子裏,長長的指甲深深地摳進掌心裏去。
手掌被溫熱包圍了,皮膚傳來的是他的體溫。那區區三十幾度的體溫不知怎的卻像世界上最滾燙的熔岩,一下子把花了很久很久才建成的堅冰堡壘融解得不成樣子。
夏伊達緊緊地咬著牙,可麵部已在不受控製地顫抖。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眼淚不掉下來?
格雷向她敞開了懷抱。
夏伊達甚至不知道是如何被他擁入懷中的,隻聽到她的世界裏最溫柔,最美妙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句:“不用忍著,想哭就哭吧。”眼淚就此再也無法抑止,她在他懷中痛哭出聲。
格雷擁抱著她,低頭輕吻她的長發,輕聲地說:“傻孩子,你不需要這樣,我都已經知道了。”
夏伊達隻是哭,腦子裏一片空白。想了很久很久,該怎樣才能微笑著麵對他,該怎樣才能不給他本就晦暗的情緒增添更多的苦悶,該怎樣才能更好地陪伴他,讓他覺得哪怕好一點點。可是現在,格雷把她抱在懷裏,瞬間就摧毀了她所有偽裝起來的堅強。
反而讓格雷,成為了安慰她的那一個。
之前,奧克蘭醫師說,雖然格雷被送到醫院之後一直沒有醒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
正相反,早在六年前,當他第一次把性命交到薩米·奧克蘭的手中,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我當時對他說過,這條腿,最好的辦法就是截肢,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可以平安地度過這一生。但是,如果選擇保留這條右腿,那麼,除了將會永遠與疼痛相伴,今後這條腿將有50%的可能發生癌變,危及生命。這個機率,不取決於你我,隻取決於命運。”奧克蘭對夏伊達說。
“但是,他是我的病人之中唯一的一個沒有絲毫猶豫就做出了選擇的人。他一直都知道這一天有可能會來,也知道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麵臨的是什麼。所以,對於能夠向他隱瞞病情不要抱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