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封二十年十月,皇帝突發惡疾,朝中並無太子儲君,暫由東平王代理朝政。
“非傾,你要照顧好小譽,阮豢雖為大皇子,深受曹丞相一派擁戴,但他昏庸無能,受製於曹丞相,不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阮眷年幼,又被靜妃養的唯唯諾諾,這般性子根本就難以繼承大統,其他的皇子更是自相殘殺,毫無天家胸懷,思來想去,還是小譽深得朕心。”
父皇病重之際,叫我到床旁,屏退左右,拉著我的手交代後事。
“非傾!你自幼聰慧,又和小譽是一母同胞,皆為先皇後所出,將小譽托付給你,朕放心,朕已將傳位詔書擬好,與玉璽一同放在朕的枕下……”
父皇突然停住,咳得撕心裂肺,我連忙扶住父皇,輕拍他的後背:“父皇,您說,兒臣在聽。”
父皇依在我的身上,半天才喘平氣息,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想到了什麼,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手背:“非傾,是朕對不起你和小譽,也對不起翩翩,若不是朕當年鬼迷心竅,就不會賜死翩翩,讓你和小譽成了沒了娘的孩子,遷怒於你們,對你們不聞不問,讓你們在偌大的後宮孤苦無依,若不是你險些被鄰國國君輕薄……朕可能就把你和小譽忘在後宮裏了……”
我用絹帕掩住口鼻,垂下眼眸,哽咽了幾聲說:“沒關係,父皇,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
“非傾!”父皇劇烈的喘息,緊緊的拉住我的手:“後宮嬪妃雖都對你和小譽落井下石……但畢竟都是你的長輩……朕死後,你定要善待她們……兄弟之間也要和睦相處……待小譽坐上皇位,給他們些封地,離、離了,京、京城,就……”
父皇掙紮著閉上了眼睛,看著我,滿眼的不可思議,我放下捂住他口鼻的手,用絹帕擦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連帶著擦幹了悲痛欲絕的表情,輕聲說:“父皇,您還是太天真了,就算兒臣放過他們,他們會放過兒臣嗎?兒臣怕是要讓父皇失望了。”
父皇當真是年紀大了,在皇位上安穩了太久,忘記了當初他繼位的艱難,否則朝堂之上,怎麼可能隻有一個沒有子嗣,閑雲野鶴的異性王爺?
兄弟相殘是必然的,至於後宮嬪妃,更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就連看起來最老實的靜妃更是蛇蠍心腸,母後過世,是她最先落井下石,險些害死阿譽。
我將父皇平放到龍床上,翻出傳位詔書和玉璽,藏到衣袖中,貼心的幫父皇掖了掖被角,走到門外,招來侍女:“近幾日同以往一樣,由本公主來侍候父皇,旁人一律不見,去本公主的院裏,把三皇子和閑晝叫來,父皇召三皇子與本公主一起侍候,本公主一個照顧父皇很吃力,三皇子年紀又小,需要閑晝幫忙。”
應許是身居高位的警惕,抱恙在身之時父王根本就不會隨便讓宮女進殿侍候,特別是近些時日,父皇都是傳我過來侍候,除我之外不允許任何人近身,甚至還為此杖斃了幾個宮女,侍女也並未多疑,應了一聲,便去了。
說來也好笑,父皇勸我要與兄弟和睦相處,他卻在繼位時用計謀害死他所有的兄弟;父皇勸我要對那些對我落井下石的人寬容大度,轉身就杖斃了無辜的侍女。
我關上門才敢鬆一口氣,看著臥在龍床上的父皇,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驚膽戰。
阿譽和閑晝很快就到了,我連忙整理儀容,讓自己的聲音像平時一樣:“父皇歇下了,小聲點,快進來吧。”
阿譽和閑晝進了寢殿,我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來,一瞬間的放鬆讓我有點脫力,險些跌坐在地。
阿譽雖說年幼,但在宮裏長大的孩子,還是經過風浪的,也沒有非常驚慌,而是小跑過來扶我,眼睛裏無悲無喜:“阿姊,父皇是薨了麼?”
我勉強提起力氣,摸了摸阿譽的頭:“阿譽怕麼?”
阿譽用力搖頭,然後把頭埋進我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阿譽不怕,有阿姊在,阿譽永遠都不會害怕。”
“乖孩子。”我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當年隻會哭鼻子的阿譽,現如今都快要趕上他的阿姊高了。
“公主,現在不是安慰三皇子的時候,奴婢都已經安排好了,您從後窗跳出去,風輕會在那裏接應您,出了宮後,就能看見己喜,他備了馬,”閑晝打斷了我和阿譽,很認真的說:“奴婢隻能為公主做這些了,雖說風輕姐姐與公主的儀容身段相仿,但大皇子畢竟是公主的兄長,定能識破,皇上病重一事已經傳出,三日之後大皇子他們就會趕回京城,公主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