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的柳絮已經漫天隨意的飛舞,縱然四月霏雨傾城,也絲毫不能阻攔其聲勢。
尹府上下忙活了大半天了,祭祀禮於正午,眾人一一在廳堂焚香,撒酒,方才完畢。
親戚女眷們禮畢之後,自然去客廂歇息,不在話下。
尹嫻與阿鈿趕路來的慌忙,忙活了一上午,自然也想偷個空閑,才與尹夫人商議要離,卻被若梅夫人悄悄攔下。
“不知尹公此間是否方便...”
若梅夫人附耳於尹母,小聲說道了幾句,尹母臉色似有波瀾,隨即點了點頭,引著若梅夫人和知夏朝前頭走去。
“同我來。”
尹嫻見自己母親如此,且若梅夫人見她這個小輩在一旁,也沒有避嫌的意思,於是支開了阿鈿,也跟了上去。
尹母將她們一行人帶至尹老的會客廳,即書房。尹老忙完事務,總喜歡一人躲在書房之中,鮮被打攪。
尹母敲了敲門,尹老果然在內,清了清嗓子,叫人進去。
尹母引了引,卻拉住尹嫻。
“咱們母女倆終歸是避一避比較妥當。”
“哪裏的話,”若梅夫人笑道,“本就是家事,還請妹妹多幫襯,多些人也好定奪。”
“倒也是。”
於是尹母投還了一個笑,請若梅夫人先進了去,然後悄聲拉住了一旁的尹嫻。
“小孩子別亂說話啊。”
尹嫻歎了口氣,“娘,我都這麼大了....”
尹府雖然近兩代從商,還算殷實,但是家規組訓不曾忘懷,一向還是以簡譜為本。
尹老的品味自然是依照先賢的書房樣式,才進門,便見桌上磊著翻得破舊不堪書籍。
唯獨顯得貴氣的也不過是那錦緞靠背,不過也像是用了多年,微微犯舊了。
尹老見若梅夫人麵生,一時之間認不出來,隻是眯著眼打量。
“老爺年紀大了,怎這般健忘呐,這是若梅嫂呀!”尹母連忙上前來解釋。
尹老拍了拍手,“原是嫂嫂!瞧我這老糊塗東西。”
才想奉茶賠罪,結果若梅夫人攜著知夏直接跪下。
這倒把眾人嚇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了。
尹嫻連忙去扶,“大娘這是為何,大娘!知夏!快起來快起來。”
“嫻兒不用扶大娘。”
若梅夫人語氣堅定,聲音卻顫抖了起來。
“若梅同知夏,給尹公磕頭,隻求尹公能幫忙救我夫君。”
“兄長他怎麼了?!”
尹老大驚,臉色已是十分不好看,要去攙扶若梅夫人的手就這樣停滯在空中。
“喬鬆他怎麼了?!我早就同他說過,煉丹求仙不是正道!”尹老說完便氣的直跺腳。“嫂嫂快些起來,同我細說。”
“若梅還有一事相求。”
“嫂嫂,跪著終究不是道理,叫外人看了,倒是我尹府沒規矩了,快起來說吧。”
尹母也看不過去,挽了挽自個兒的衣袖,也要上前去攙扶。
但若梅夫人已經額頭著地,連磕了數十個頭。
“若隻是我一個人同夫君在觀中,自然是什麼苦都吃的得,可是知夏終歸大了,每日焚香求道終究不妥,如今若梅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還請尹公務必幫幫忙。”
尹母聽了這話,本想去攙扶的手,又縮到了袖子裏,看了看尹老臉色,與往常無異,頓時覺得自個的丈夫不開竅,便清了清嗓子道。
“嫂嫂哪裏的話,嫂嫂開口,哪有不幫的道理,不過嫂嫂此次下山,不能回娘家看看?我記得嫂嫂娘家也是名門大家,知夏還愁人照顧?”
“二十年前是大家,可此次下山我打聽了,娘家人投身那場戰事,當年幸存的也就幾位婆子了...”說完,淚已沾濕了衣襟,“而若梅在觀中苟活,是為不孝...”
聽到這番話,尹母縱使有千般不情願,也隻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