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曆元封一五七年,七月。
“樸政院”傳來消息,外出遊曆被宗門獲準。景華辭別二老和可兒,在渡口乘坐木舟順流而下。
木舟行於江中,遠處山嶺煙雲纏繞,隻能看到淡淡的顏色。修士立在船尾,身下江水不斷後退,奔湧流向三江城的方向。
如果依著前世的性情,有溫柔體貼的伴侶,衣食無憂、生活舒適,景華絕對會宅在家中、享受人生。可此前的種種經曆,時刻提醒修士努力不輟,聚靈圓滿絕不是“平安保證”。
別的不提,單說裴磊和自己的關係。如果有一天他大權在握,收拾“仇敵”時絕不會手軟。雖然二老、可兒都依依不舍,修士依舊下定決心,出門尋找突破契機。
還有些原因沒法明說。午夜夢回,時時浮現出的少年身影,似乎在催促修士早日上路。
這些年來,少年的身影若有似無,每每在關鍵時刻出現,險些讓軀體脫離控製。景華明白,少年並未完全消失,他藏於識海深處,時刻注視著自己。
古怪感覺讓景華極不自在,卻找不到解決方法。修士曾數入“藏書院”,遍覽宗門內外典籍、雜記,從未發現過任何先例。
此事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偏偏無法求助於他人。景華隱約察覺,“少年存在”是個重大隱患,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等候“根除”的時機。
對於少年的催促,景華心知肚明。當年其父景天賜外出前,曾隱約提及要遠遊南方,尋求突破機緣。
但天下這麼大,整個中南道共有六洲,光厲洲就有七個郡。立穀郡南邊是田林郡,田林郡再往南,則是南疆道的地界。
“南方”的概念何其模糊。好在修士隨意遊曆,並無固定目標。他索性順著少年的心思,一路乘舟沿江南下。
像景華這樣的年輕後生,手邊沒有大箱財物,穿著打扮又普普通通,自然沒什麼毛賊眼瞎,會把主意打過來。路上諸事太平,倒是修士主動出過幾次手,或懲戒遇到的潑皮無賴、或處罰身邊的地主奸商。
以景華如今的修為,凡俗百姓無法查覺,自然不知為何遭殃。他們隻道自己壞事做得太多,引起天怒人怨,紛紛回去燒香磕頭、求神拜鬼。
路上走走停停,修士機緣巧合、加入一個不大的商隊。這日雲淡風輕,他們輾轉來到田林郡南部的石河城。
城門口幾個壯漢來回巡視。他們身著黃黑馬褂,腰間揣著令牌,明顯都是幫會下屬的武師。不少百姓在旁排隊等候,繳納入城稅費。
閑來無事,景華常和商隊的老張頭攀談,獲知石河城中沒有修士。兩家普通幫派,“黑虎幫”和“洪拳門”,各自控製著半邊城池。據說他們後頭都有“保護傘”,按月向附近宗門上交若幹供奉。
城中不駐修士,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宗門勢力龐大,霸占地盤太多,以至於人手不夠。要麼是幫派實力弱小、人數太少,沒有多餘的弟子可用。石河城的情況屬於後者。
一路行來,景華見到不少“弱小”宗門。它們多則數百人,少則數十人甚至數人,萎縮在資源匱乏之地發展。有的處於大門派的夾縫當中,年年歲歲艱難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