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升起,公雞陸續打鳴煥發生機,林家村東西兩頭零散幾處已炊煙嫋嫋,夜幕漸漸褪色,這小小的村莊蘇醒過來。

入秋了,井水冰涼,林旭堯卻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水裏,洗菜,洗衣,動作輕巧,晾了衣服又去喂雞,雞棚頓時熱鬧起來。

蘇氏出了房間,念叨兒子兩句,急急趕了林旭堯去念書,自己則進了廚房,兒子念書苦呢,得吃得飽飽的才行。

林旭堯的父親六年前意外身亡,母子二人靠著三畝地過活,母親蘇氏女紅極佳,靠著針線活供養兒子念書。好在林旭堯從小就爭氣,以廩生身份入學,受國家公糧接濟,母子二人因此生活也還勉勉強強過得下去,童試成績公布後,他一躍成為林家村唯一一個秀才,那年,他年方二七。

從前鄉裏鄉親就因為寡母獨兒對他二人多有照顧,自林旭堯成為秀才後,村裏人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尊重,要知道,考上秀才,那就意味著他是有機會入朝為官的。

這些年,蘇氏費心良多,林旭堯小時候成績優異,年歲漸長,卻漸漸不再拔尖兒,也見他他炳燭夜讀,結果卻差強人意。

在本省學政巡回舉行的科考中,林旭堯表現得循規蹈矩,差點兒就無法參加今年的秋闈,蘇氏心急,這樣的成績,就算參加秋闈,也定不如意啊,拿不到舉人,如何觸及那貢士,進士……

這孩子也是心大,火燒眉毛了,還洗什麼衣服,喂什麼雞啊,有孝心就去多念幾遍孔夫子的《論語》,莊先生的《逍遙遊》,好歹也過個溫故而知新的清晨,而不是“我愛幹雜活兒”!

令人欣喜的是,林旭堯中了舉,整個林家村都炸了,多少年來了,村裏終於又出了個舉人老爺。

同時還傳來了軍情,西南邊境北狄人來犯,皇上命威遠大將軍張勝厚領軍十萬,協統邊境五萬大軍,威拭北狄,以振我大梁雄風。

林家村離那岩城也不過三十裏地,岩城就近各地收集的糧草都從附近官道走,押送糧草的大軍途經林家村的這一日,林旭堯正在地中收玉米。

本不想與大軍湊熱鬧,奈何蘇氏最近身體虛弱,做不得重活,他得趕回家提水做飯;再看那官道寬敞,隱隱有一老翁穩穩當當推著板車順路邊行走,隱沒在一旁支小路中。

林旭堯心定,背起裝滿玉米的背蘿出了地裏,蹣跚在官道邊,極為小心。眼看那前往林家村的小路就在眼前,他卻不察摔了一跤,玉米散落一地,一一拾進背蘿,他卻無法背起――官道平坦,實在沒點兒高低錯落處供他使力。他唯恐阻了大軍的路,急得臉都紅了,汗水將他的青衫印潮,他卻依然一籌莫展,直到一粗獷的聲音傳來,“前方哪個龜孫攔了路?”

林旭堯心一緊,叭就跪在了那位打馬而來的軍爺麵前,背蘿一時不穩要倒,他直挺挺地抓住,臉色蒼白,虛汗淋漓,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

“這地兒倒是好,男人都生得這麼好,女人該如何銷魂,打了勝仗也給老子找個嚐嚐鮮!”

路過的士兵哄堂大笑,有了隊長帶頭,下麵的人也葷話粗話不斷,林旭堯心中積了口氣,他抬臉瞪了那大馬上的人一眼――生得果然一副糙漢子的模樣,粗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