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鐸畏懼地後退了兩步, 聲音顫抖地說道:“你,你是誰?”

站在陰影中的男人似是嗤笑了一聲,孫鐸還沒看清, 就感覺被一隻手大力地擒住了脖子, 下一秒, 臉便貼上了冰冷的牆麵, 凹凸不平的砂石摩擦過,火辣辣地疼。

脖子上那隻手還在不斷收緊, 孫鐸的腳跟離開了地麵, 即將到來的窒息感嚇破了他的膽, “你,你到底是誰,我可以把我的錢, 全都給你, 求求你不要殺我!”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冷笑。

衣領緊緊勒著孫鐸的脖子,他像是被人死死按在了水中,窒息感鋪麵而來,臉色變得青紫,額角蹦出了青筋。

孫鐸像在擱淺在陸上的魚, 時不時掙紮一下, 隻是力度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後悔了, 他真的感到後悔了。

腦子裏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麵, 全是他做錯的事情, 以往他一直不想承認,但在瀕死的這一刻, 他才發現, 他引以為豪的家世地位都是虛的。

時間被無限地拉長, 孫鐸體會到了人生裏最漫長的五分鍾。

鉗製著脖子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孫鐸跌坐在地上,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肺部,窒息的感覺逐漸消失。

孫鐸咳出了眼淚,劫後餘生的喜悅刺激得他全身都在顫抖,眼前逐漸恢複清明,他模糊地看清麵前是一雙黑色的運動鞋。

他抬頭往上看去,一輪皎潔的圓月掛在天邊,男人穿著一身黑衣,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影子籠罩著他。

孫鐸隻看清了線條筆直堅毅的下頜,就被一隻腳狠狠地踩住了背。

孫鐸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想到了剛才瀕死的感覺,他立刻被嚇破了膽,哆哆嗦嗦道“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

他結巴了半天,也猜不透這個男人找上他的原因,隻能說道:“你,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我,我一定滿足你,隻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求求了。”

原本自視甚高的孫鐸,現在像隻狗一樣被人踩在腳下,表情因為恐慌而級扭曲,鼻涕糊了一臉,狼狽又可笑。

孫鐸此刻一點也顧不上他的尊嚴和麵子,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嗜血的瘋子,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若是不能讓男人滿意,他不敢想象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沈珩眯眼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孫鐸,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紅芒。

傷害哥哥的人,都該死。

他早就想毀掉那個泥沼般的顧家了,但哥哥在意,他便忍著。

可孫鐸算個什麼東西。

心底那頭嗜血的野獸被徹底放了出來,理智的枷鎖已絲毫不管作用,孫鐸對他來說不過一坨血肉,毫無存在的必要。

他的腳不斷用力,將孫鐸狠狠踩在地上。

孫鐸瞳孔緊縮,恐懼到了極點,嘴角溢出了幾聲痛呼。

這個小巷仿佛被世界屏蔽了,隻剩皎潔的月光注視著這一切。

就在此時,一道突兀的鈴聲打破了寂靜。

沈珩似是從噩夢中驚醒,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紊亂。

他頓了幾秒,緩緩收回了腳,瞥了一眼還趴在地上不斷哀嚎的孫鐸,轉身走出了小巷。

路上喧嘩的鳴笛聲和說話聲湧入他的耳朵,讓他再次回到了人世間。

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沈珩眉眼見的冰雪融化了,眼神中帶著一絲溫柔。

“顧先生。”

顧正卿在電話裏問道:“這麼晚了,阿珩你去哪了?”

“我出來見了一個朋友。”沈珩感受到了顧正卿的關心,聲音帶上笑意:“顧先生不必擔心我,先去睡吧。”

顧正卿猶豫了幾秒,問道:“你大約幾點能回來?”

沈珩說道:“我已經往回走了,大概不到一小時就能到家。”

顧正卿接著說道:“你不要著急,路上注意安全。”

“好。”沈珩十分乖巧地應下了。

顧正卿這才放心地掛斷了電話。

注意到半個小時前還有一通未接來電,他頓了下,將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五六聲,才被接起來。

那邊先是歎了一口氣,才說道,“沈總,您終於接電話了。”

沈珩聽到這稱呼,勾了下嘴角,說道,“李總,你有什麼事?”

李文燁也勾了下嘴角,這麼一笑撐得他太陽穴疼,抽了兩一口涼氣,忍不住抱怨道,“沈珩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你可真行,把這麼大一個公司扔給我一個人,再這麼下去,我要過勞死了!”

“我馬上就回去了。”沈珩安撫了一句,開了一張空頭支票:“你發的郵件我都看完了,你就勉為其難地再忍一陣。”

“一陣?”李文燁不依不饒地說道:“你追到人了嗎?”

沈珩想起顧正卿看自己的眼神,沉默不語。

李文燁沒等到回答,基本猜到了一些,歎了口氣說道:“沒事,慢慢來,以你的條件,不可能追不上。”

沈珩頓了下,才說道:“他好像隻把我當弟弟。”

“隻是把你當弟弟的話……”李文燁一聽立刻來了勁頭,嘴上巴巴不停的說道:“這好辦,哥給你傳授下經驗,他把你當弟弟,證明你這段時間的努力也沒白費,至少他對毫無提防了,你之後在看似無意的舉動之間拉近距離,釋放你的荷爾蒙和魅力。”

李文燁是出了名的情場高手,戀愛經驗十分豐富,現在給沈珩參謀起來,說的也是頭頭是道。

沈珩思索了幾秒,說道,“好,我再想想。”

李文燁聽到沈珩認真的聲音,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高中才認識沈珩的,剛認識時,他覺得沈珩簡直是個奇人,後來接觸多了,他才知道沈珩到底經曆過什麼,捫心自問,若是換作他,他早就堅持不下來了。

後來他才知道,沈珩能堅持那麼久是因為心裏藏著個人。

沈珩性格內斂沉穩,城府極深,他們關係這麼好,他也隻是在沈珩醉酒時,聽沈珩提起過一次。

當他聽說沈珩要去辦私事,而且是要去找心裏藏著的那人後,他心中開心極了,這麼多年沈珩活的就像個行屍走肉一般,身上沒有一點人氣,有時候他都琢磨不透這個好兄弟心裏在想什麼。

想到這,李文燁認命了。

不就是辛苦一陣嘛!他扛得住!!

“對了,郵箱裏我又給你發了幾份文件,你記得早點看。”李文燁頓了一下,笑著說道,“你不用著急,公司我還扛得住。”

感受到了李文燁隱晦的支持,沈珩也笑了起來。

兩人掛斷電話後,沈珩開車往公寓的方向走。

怕被顧正卿發現,沈珩特意把車停在了隔壁小區的地下車庫,然後步行回到了小區。

站在樓下,他仰頭看著藏在心裏的那盞窗戶——半拉著白色的窗簾,燈光昏暗。

沈珩看了眼時間,猜想顧正卿應該已經睡了。

他站在昏暗處抽了一支煙,夾在指縫間,靜靜地看著紅色的光點慢慢燃燒,等到眼快燃完了,他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慵懶地吸了一口。

嗆人的香味直衝鼻梁,逐漸化為苦澀的味道,沈珩又抬頭望了一眼窗戶,這才悠悠吐出那一口煙霧。

嫋嫋的白煙如輕紗一般在他眼前縈繞著,最後隨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