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驕陽像是一個燃燒的大火球一樣,灑下的萬丈光芒中似是都帶著一股令人有些窒息的灼熱火氣,地麵上都升騰出一層緩緩流動的熱浪。
走過那座石拱橋後,便再也感受不到半點那潺潺溪流的水汽,隻有翻滾的熱浪如影隨行,更有那些隨著馬蹄踐踏飛揚起來的塵土。
通往城南範家莊的那條沙土路上少了雨天裏的泥濘不堪,卻依舊帶著一股逼仄的氣息,不斷飛揚起來的塵土間,混合著那股像是一直籠罩在範家莊上空的腥臭味,無端端便讓人心中生出幾分陰霾來。
坐在車廂裏的顧清臨在馬車緩緩駛過石橋進到範家莊這片土地後,臉上的神色又沉鬱了幾分,且眉宇間的神色也更添了幾分陰沉。
無論是這處範家莊還是金陵都不是他的立身之所,然而他卻始終會因各種是由被困在那些他非常厭惡之地。
範家莊這片土地,讓他想起了鳳梧山腳下的那個小縣城……
那處兩進的宅院裏掛滿了一排排的大紅燈籠,他曾穿著戲服描眉抹粉像個戲子一樣,在四處都是護衛的宅院裏唱著戲曲。
戲曲唱夠了便是整日的以酒為伴,直到後來他裝瘋賣傻……才逃出了那座偏遠的小城。
那時候的他,便像是一個被囚禁的囚徒,失去的不僅僅是自由,更是尊嚴。如今的他,亦如那時候的自己,隻不過換了一座囚牢而已。
隻是,這樣似是囚徒一樣的日子,並不會隨著他離開金陵而結束。
卓陽國是另一座囚禁著他的囚牢……既然在這人世間已經了無牽掛,他去哪裏又有何妨?又何必為了苟活而去東奔西走?
他這樣做的意義為何?
生與死,於他而言又有什麼不同?
那時的他活著,因為心有期盼。如今活著,他覺得好像已經死了……
道路兩旁的樹木瘋長,似是已經有些遮天蔽日的模樣,兩處的樹冠也隱隱有些交彙到一處的模樣,隻有零碎且斑駁的光透過樹葉落下來,讓那些隨著馬蹄踐踏起來的塵土無所遁形。
草叢間四處亂飛覓食的蜻蜓停在梢頭,路過的飛蛾和蚊蠅便會成為它的食物,更有飛在高處的鳥兒也在迎著這炙熱的光飛翔著……
也許,他遠不如一隻飛鳥來得更為快活,又或許,還不如一棵長在樹下的雜草,至少草木隻需要泥土和水便能肆意生長。
而他,想要繼續活著,卻是太過艱難。
為什麼人會生出七情六欲呢?情愛一物,傷人太深,甚至已經讓他斷了活的希望和念頭。
若是死了,會不會一切都一了百了了?
滿麵沉鬱之色的顧清臨看著那些從軒窗外緩緩掠過的景物,更覺心中悲憤難鳴,就連因此對段恒毅生出的那股強烈恨意都已經消散。
躺在營帳中的段恒毅已經在侍衛的監視下用過了午膳,且又因他的“身份特殊”之處,除卻帳外的侍衛換過一次崗以外,並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這位養傷的病患。
但也正因如此,才讓他感覺時間過得分外漫長,更讓他一度懷疑那計時沙漏,是不是已經被顧清臨動過了手腳。
否則又怎麼會在他每一次觀察的時候,都覺得那細沙似是已經不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