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元二十四年,天氣熱得非同往年,雖然尚是初夏,已經是烈日炎炎,蟬鳴陣陣。

唐卿卿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抱著腦袋全身都在發抖。

“香柏。”

“姑娘醒了?”聽見呼喚,珠簾頓時一陣晃動,一名翠衣的侍女邁步進入內室,剛一抬頭頓時被唐卿卿的滿臉冷汗給嚇了一跳:“姑娘!姑娘可是又做噩夢了?”

“去,去拿藥來。”唐卿卿這會子頭疼得幾乎無法思考,出口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嗚咽。

香柏慌忙從妝匣最底層的小抽屜裏取出一個隻有掌心大小的嵌彩琺琅的小盒子,打開之後卻猶豫了起來,“姑娘,隻剩兩顆了,而且今天一早三皇子殿下就派人通傳,說會前來拜訪,您要不還是……”

姑娘這頭疼的毛病也唯有這九轉定靈丹才能緩解一二,可這藥服用之後雖然鎮痛效果奇佳,卻也有個會使人神思遲緩的副作用,往日也還罷了,服藥之後可以靜臥安睡,可今日&

“香柏……”唐卿卿漆黑的雙瞳裏水霧彌漫,顫著聲催促:“給我半顆,半顆就好。”

看著唐卿卿巴掌大的小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鴉色的鬢發被冷汗浸得濕透,一絡絡淩亂的粘在頰上,連口唇都失了色,香柏歎口氣,從琺琅小盒裏取了一枚金箔包裹的藥丸,仔細剝開金箔的同時,藥香就已經彌散開來,香柏取了一柄小銀刀,小心的將藥丸從中一剖為二,將剩下半顆用金箔重新包了,這才將另外半顆連同一盞溫茶一柄送到唐卿卿麵前。

唐卿卿閉著眼一口吞下了那半顆丹藥,又就著香柏的手一氣飲盡了溫茶,這才長出了口氣,重新蜷回到了床上。

香柏看得心疼,也隻能小心勸道:“這個時辰,隻怕老爺就要回來了,我給姑娘按揉片刻,姑娘就起身好不好?隻怕三皇子殿下少時也要來拜訪,姑娘總要見客才是。”

唐卿卿此時藥剛入口,藥性還未能來及發出,頭依然在疼,隻跟蚊子似得小聲嗯了一聲。

香柏便脫了繡鞋跪坐在床上,把唐卿卿的小腦瓜扶到自己膝頭,兩手輕輕給她按壓著穴道,放柔了音色,輕聲哄勸著:“今日是要緊的日子,奴婢曉得姑娘心裏隻怕有些不安,其實姑娘放寬心就好,您自幼出入宮中,三皇子殿下和您算是青梅竹馬。”

唐卿卿乖乖的蜷在香柏膝上,秀氣的雙眉因為疼痛的緣故擰在一起,聽著香柏輕聲細語的安慰,半晌才有些負氣似得的小聲抱怨:“可我又不記得……”

“姑娘。”香柏柔聲道:“姑娘雖是不記得前塵,但隻看姑娘病後三皇子殿下的噓寒問暖真心相待,也該明白殿下這一份心啊。”

唐卿卿服下的丹藥此刻終於漸漸生效,腦海中一陣陣的抽痛逐漸變得模糊而又遙遠,她索性撒嬌似得往香柏懷裏拱了拱,在香柏的低語聲中合上了眼簾。

“姑娘,不能睡。”察覺唐卿卿的倦意,香柏連忙扶住她的肩把她推起來。

……老爺昨晚就說了今日會請旨賜婚,真要放任姑娘就這麼又睡下,等下聖旨來到,又哪裏來得及梳洗?

不得已,香柏柔聲哄道:“婢子去擰塊帕子,姑娘擦擦臉,起床梳妝可好?”

一番哄勸,香柏服侍著唐卿卿起了身,恰好此時另一名丫鬟香桃正有說有笑的進來:“姑娘您瞧,針線房果然按時給您將前日得的那匹蜀錦給趕出來了,虧她們用了苦心,我去的時候最後幾針才剛收尾,您……”

話音未落就被香柏瞪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唐卿卿麵色不佳,香桃頓時收了聲。

“姑娘可是又頭疼了?”香桃低聲問香柏,看到香柏頷首之後,便也不敢再笑鬧,輕手輕腳的服侍唐卿卿梳妝。

唐卿卿坐在銅鏡前,由著丫鬟們給她將一頭緞子似得長發綰成雙垂鬟,銅鏡中映出的麵龐五官明麗精巧,雖是帶著兩分病容,卻絲毫未減顏色,反而更添了一絲脆弱的柔美,唯獨劉海厚重了些,黑壓壓的蓋在額上。

“姑娘,姑娘,三皇子殿下來了。”

這一語人聲,聽得屋子裏大小丫鬟們都掛上了笑容,唯獨唐卿卿坐在那沒甚反應。

香柏心裏曉得,這隻怕是藥性催發,姑娘這會子反應不敏銳的緣故,隻柔聲在她耳邊提醒道:“三皇子殿下來訪了,姑娘,更衣可好麼?就穿剛做好的這件蜀錦,定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