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將明德帝惹得龍顏大怒, 此事也依然是以陸歸雲不道歉不賠禮而告終。
明德帝再是滿心不悅,他都不好真的為此給陸歸雲降罪。
父子之間親情再是淡薄,在天下人眼中這都是他的兒子, 陸氏皇族的血脈!兒媳被人無禮衝撞, 他這個做爹的不管高不高興都做出個維護的姿態來。
更何況雖然傷的是使節團,但誰叫他們是西狄人呢。
之前西狄一次次犯邊早就讓大楚百姓敵意甚重,他於公於私都不能真的為了狄人去找自己兒子的麻煩。
雖然私下一頓痛罵是免不了的,但——郡王殿下表示罵幾句又不會少塊肉!
最終就是陸歸雲沒事人一樣打道回府, 留下被頂撞得七竅生煙的皇帝陛下捏著鼻子給他收拾爛攤子。
才剛回到郡王府, 就被唐卿卿一把扯住, 上下左右看了一圈, 見他全須全尾的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才鬆了口氣。
“聖上好端端的, 傳口諭宣你入宮究竟是做什麼呢?”
雖然不知道具體究竟, 但唐卿卿卻明白會讓天子傳旨召見的不會是小事,自陸歸雲入宮她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如今見了人,又不肯說是自己惦念, 隻板著臉兒端出了審人的氣勢來。
陸歸雲也不戳破, 隻彎著那雙碧藍的鳳眸笑道:“陛下覺得我揍狄人的時候下手太輕,讓我抽空再去找補一頓。”
唐卿卿聽得睜大眼瞳,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在說笑, 氣得一甩手想走, 還沒邁步就被陸歸雲拉進了懷裏, 男子低醇的音色從頭頂傳來,帶著滿滿的笑意:“可惜本郡王有傷在身,實在是力有不逮, 隻好忍痛抗了旨。”
“陸歸雲!”
唐卿卿氣結!
那一日陸歸雲帶傷回府,成功嚇得她亂了陣腳,不僅被他三言兩語給忽悠得不再要和離,後續還被這狗男人沒臉沒皮的賴了許久,動輒就白著臉說傷口疼,連用膳喝茶都要她喂,唐卿卿心裏發慌,被指使了好幾日,後來陸歸雲自己手快的一把接住她不慎碰翻的茶壺,這才露了餡。
直惹得她又是好幾日沒給郡王殿下好臉色看。
直到今日,乍然一道天子口諭傳進郡王府,這才又一次懸了心。
結果她白白的提心吊膽等了這半天,他還嬉皮笑臉!
唐卿卿氣得一腳踩在陸歸雲腳背上,成功在玄色羽緞的錦靴上留了個鞋印,也不理身後男人故意裝出來的痛呼,板著臉剛想走人卻又停住。
“我成親之後連回門都沒回得成,明日我要回家,也免得爹爹和娘親平白懸著心。”明明是板著臉在說話,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瞳卻一瞟一瞟的瞧著陸歸雲,哼道,“你若有事,倒也不必與我同行。”
“沒事!”陸歸雲哪裏會聽不懂,忙不迭的說道:“為夫一介閑人,自然是陪同娘子一……”
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清池由遠而近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
“殿下——殿下!見過郡王妃……”
“什麼事?”陸歸雲挑眉。
這小廝一溜小跑跑出了一頭的汗,也顧不得擦,臉上全是喜色,高聲道:“雲旗將軍回來了!”
陸歸雲目光頓時一亮,清池更是喜不自勝:“將軍帶回了蘇神醫!”
郡王府朱漆的大門外,風塵仆仆的雲旗剛剛下馬,身後一輛青油布篷的馬車才剛剛停穩,棉布的車簾一掀,一個虎頭虎腦的孩童探了探頭,也不等人去抱,自己並著雙腿一跳下了車。
“姐姐,姐姐,看,有石獅子!”
小男孩約莫六七歲的年紀,頭上紮著總角,身上穿的雖是布衣,卻洗得甚是潔淨。
隨著他話音剛落,身後車簾已是再次被人掀起,一名青衣的女子彎身邁出車廂,自己將裙子一挽,利索的跳下了馬車。
雲旗本在一旁伸手想攙扶,見此情景也隻得收回手。
青衣女子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她立定之後抬頭望了望那嶄新的潯陽郡王府的黑底金漆的匾額,轉頭望向雲旗:“雲將軍,此處便是陸將軍的府邸麼?”
“正是。”
“守了雲州城的陸將軍?”
雲旗無奈道:“頭兒因為大敗西狄的功勳,回京之後聖上擢升為潯陽郡王,親賜了郡王府——就是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