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已經入夏, 溫泉別院雅致的院落內,唐卿卿一身輕薄飄逸的紗裙歪在海棠樹下的躺椅上乘涼, 手中攥著一把象牙扇,身後香桃手中也握著一把,不疾不徐的為她扇著風。
……這才剛入夏沒幾天啊,怎麼這麼熱。
縱然是穿的清涼,唐卿卿依然覺得渾身冒汗,就連心愛的貓兒都不肯抱了,喜鵲那身大長毛,加上貓兒本就比人要高的體溫,冬天抱著固然愛不釋手,但到了夏天,完全連碰都不想碰一下!
“今年是要比往年熱些。”香桃也覺得有些熱,調整了一下站位,好讓手中扇子扇出的風能捎帶著也吹到自己身上,“今年雨水少的很,姑娘不知道,咱們這山下的莊子裏,莊頭前些日子還跟清池訴苦, 說是池塘裏的水都淺了。”
“再看看吧, 這才剛入夏。”唐卿卿歎口氣,心中想到的卻是皇陵邊上曾見過的那一塊小小的農田, 還有剛破土的細弱的瓜苗, 沉默了一時說道:“要是真的今年年景不好,便免了他們的租吧。”
“姑娘心善,那回頭……”
一句話沒說完,香柏一步跨進院門:“說多少回了, 不是姑娘,是郡王妃!香桃你長點記性,又不會少塊肉!”
香桃笑著一吐舌,唐卿卿一眼看到香柏手中拿著的紅封:“是什麼?”
“是……”香柏略一停頓,“寧王府送來的請帖。”
唐卿卿頓時咦了一聲。
“拿來我看。”
請柬能交到香柏手上,不用再問也知道必定是給自己的——若是給郡王的,自然是交給清池負責通傳,可是……寧王府給自己送請帖?這卻未免有些奇怪。
之前唐府險些就與寧王定下婚約的事早就無人不知,為此,潯陽郡王還與寧王有過口舌爭執,成親之後更是互不往來,一是為了避嫌,二來也是免得尷尬。
而唐雪晴……唐卿卿覺得這位堂姐應該更不想看見自己才對。
然而,手中紅封拆開,裏麵燙金的請柬上,明明白白署著唐雪晴的大名。
——賞荷宴?
唐卿卿想了一瞬:“什麼人送來的?人還在嗎?”
香柏搖頭:“寧王府的護衛騎馬送過來的,清池接了請柬的時候我恰好也在前邊,來人見送到便就走了,沒留下什麼話。”
“要去嗎?”香桃倒是有幾分躍躍欲試,理由也無他——在這別院住著著實有些太拘得慌了,她們姑娘帶來的人手又不多,每天就是這麼幾個人來來回回的,雖然唐卿卿並不過分約束,但這是郊外山上,就算想閑的時候逛逛都無處可去。山下莊子上也隻是種田的佃戶,根本說不上話,一來二去,倒是將本就較為活潑好動的香桃給拘得不行,雖然不敢開口,但卻每日都算著什麼時候回京。
每日朝夕相處的貼身丫鬟是什麼脾性唐卿卿又豈會不知,隻好笑的瞥了香桃一眼,在對方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一搖頭:“還是算了。”
香桃失望的唉了一聲。
唐卿卿說著不去,到底是自家堂姐折柬相邀,自己提筆寫了一封回信,隻說是如今尚要靠溫泉調養,而別院又與京城有著距離,光是一來一回要搭在路上的時間就得一整天,所以隻能辜負了好意,隻待以後她回了京內再親自置辦酒肴賠罪。
一封信寫得冠冕堂皇,交給清池請他安排人送入京中寧王府之後,唐卿卿毫無壓力的繼續癱回了涼椅上。
然而這一封回信被清池遣人快馬送至了寧王府之後,卻根本沒進後院的門,幾經輾轉,由季成懷親自送到了陸子墨的麵前。
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了一遍信件內容,陸子墨麵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一拂袖大踏步往內院走去。
王府正院廂房中,唐雪晴正讓貼身丫鬟給她往指上塗著蔻丹,猛然門外腳步急促,甚至她都還沒能抽回手來,陸子墨已是大步入內,劈頭就將回信擲到了她的臉上,身邊的采春嚇了一個哆嗦,手上一顫,一抹殷紅頓時抹出了界線,在唐雪晴指尖上留下了刺目的一道歪斜。
“蠢婦!”
陸子墨絲毫不顧忌此時還有丫鬟們在場,隻望著一臉錯愕的唐雪晴怒道:“本王讓你去與郡王妃恢複往來走動,你就是這樣恢複的?!”
“子墨哥哥……”唐雪晴怔住。
回信雖然隻是輕飄飄一張薛濤箋,但封皮卻是燙金的厚紙,陸子墨那劈麵一擲,信封邊角擦過麵頰,雖然談不上受傷,但也有幾分隱約的疼痛。
唐雪晴好端端的突然被自家夫君當著下人的麵打了臉,整個人都愣了,呆呆的坐在那裏甚至忘了起身。
“到難為你足想了兩三日,就想出來個賞荷宴?”陸子墨冷笑。
“我……我……”唐雪晴直到自己看過了那封回信,明白自己那個堂妹竟然會收到請柬卻拒不赴約,這才終於惴惴了起來。
“我……再想別的法子請她。”
陸子墨不耐煩的冷哼一聲:“明知卿卿如今人在別院,一來一回耗時不短,你憑什麼覺得一個無關緊要的賞荷宴會能請得動人?!”
唐雪晴抿著唇低垂了頭顱:“是……妾身失察。”開口的同時,眼圈就已經紅了,雙手十指下意識的擰在一起,將剛塗了一半壓根還沒幹的蔻丹抹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