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歸雲的離去, 鳳陽城中唐卿卿賃住的這座院落的防範便陡然之間嚴密了起來,外人眼中看起來一切如常, 然而宅邸內部,那二十四名護衛已經各自繃緊了神經,唐卿卿似有所覺,索性便閉門不出,閑暇之餘倒是又將自己那手一塌糊塗的女紅撿了起來,尋了件陸歸雲的舊衣比著,用最普通的素褶緞練手。
蘇喬隨著陸歸雲一同去了軍中。
這個姑娘從帝京一路跟來鳳陽,為的就是這一天。
她的父親蘇木當年在雲州附近采集當地藥材的時候險些死在西狄遊騎兵的手裏,要不是陸歸雲救了人,隻怕當時就命喪野林,隻是雖然人救回來了,卻從此落了舊傷,即便蘇木自己就是神醫,又有一個天賦卓絕的女兒繼承了一身的醫術,也依然回天乏力,撐了數月終於撒手人寰。
蘇喬蘇林兩姐弟,和西狄有著殺父之仇。
所以她將幼弟留在京城, 交給唐家照顧, 自己義無反顧的跟著陸歸雲一路北上,此時此刻, 她已經改換了一身男裝入了虎牟軍的大營。
不得不說, 唐卿卿有些羨慕。
隻可惜她沒有蘇喬那身出神入化的醫術,即便是執意跟去也不過是多個拖累,所以縱然羨慕,也依然老老實實的留在了鳳陽。
因了陸歸雲臨走前的言辭, 一晃五日過去,唐卿卿雖然按部就班的提前吩咐下去準備了豐盛的飯菜,但其實心中卻對是否能按時歸來沒抱多少希望。
——兩軍交戰,總不可能因著一方要休沐就停戰吧……
所以等到陸歸雲真的踏入宅邸的時候,唐卿卿不禁吃了一驚。
短短一瞬的愣怔之後,玉色的臉頰上便陡然漾出了光來。
“寶兒!”見到歡快提著裙子奔出了二門的唐卿卿,陸歸雲滿心的喜悅,也顧不得蘇喬和雲旗跟在身後,一把抱起小姑娘轉了個圈,此時唐卿卿才後知後覺的看見了後麵的蘇喬雲旗兩人,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忿忿的捶著陸歸雲的肩。
這樣的場麵,雲旗摸摸鼻子退到了一旁裝瞎,一身男裝的蘇喬卻毫不見外,跟著進了內院,往葡萄架下的涼椅上一坐,招手道:“趁著休沐,我給你診個脈。”
唐卿卿應了一聲,又忙不迭的先吩咐下去準備熱湯沐浴,廚房準備飯食,這才坐了過去。
“還好……有些飲食不調,不是什麼大事。”蘇喬片刻之後收了手,提筆刷刷寫了單子轉手交給清池去抓藥。
剛剛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的陸歸雲剛踏出淨室的門就皺了眉:“飲食不調?寶兒,沒好生吃飯麼?”
蘇喬聳聳肩,自顧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更衣洗漱,唐卿卿剛想起身,就被陸歸雲彎身兩臂在涼椅扶手上一撐,頓時將她圈在了椅子裏,碧空般的眼瞳居高臨下的凝望:“為什麼不好好吃飯?”
“沒。”唐卿卿哂笑。
……天地良心,她怎麼會不好好吃飯?關鍵是鳳陽城地處西北,飲食習慣和京城差異巨大,主食多是麵食這還罷了,肉類也隻有牛羊常見,雖然也有養雞的人家,但大多都隻是養來下蛋,而魚蝦水產這類根本不得見。
除此之外,最缺的,就是新鮮的蔬果瓜菜,初時還不覺得,如今來到半月有餘,已經讓她整日裏望著這架葡萄眼饞,隻可惜再怎麼看,也還是沒到成熟的季節。
唐卿卿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嘴饞,任憑郡王殿下百般詢問,也隻一律用水土不服給混過——反正蘇姐姐開了藥來,等她喝了也就好了。
被困在椅子裏無路可逃的唐卿卿抵死不認,陸歸雲微微皺著眉頭,目光仔細的打量著,似乎想看出要靠診脈才能知曉的‘不妥’究竟有多不妥。
盛暑時分,衣裙單薄,真紅坦領的上衣,鮮豔的衣料將如雪的肌膚襯得灼灼耀目,脖頸下麵鎖骨的線條優美纖細,在向下,便是起伏的峰巒,由於是俯視的角度,那一段細腰竟被豐盈徹底遮住,隻有驟然散開的裙擺,輕薄滑軟的覆住了雙腿。
落在身上的視線灼灼的有些燙人,唐卿卿並不躲避,她今日用了點胭脂,氣色好到無懈可擊,隻仰著臉兒等他看夠了,這才笑道:“如何?沒少塊肉吧?”
陸歸雲一挑眉:“誰說沒少?”
他一抬手便勾起了那玉雕般的下頦:“下巴都尖了。”
望見他眸底的暗色,唐卿卿頓時明悟,紅著臉雙手一推:“先用膳!”
一句話就把人給惹了個大紅臉的郡王殿下笑著放了手,等到兩人用過了晚飯,唐卿卿這才問起天門峽的事來。
“沒什麼,放心好了。”
見唐卿卿不信,陸歸雲又道:“若是真有戰事,我和雲旗怎還會有空回來休沐?”
這倒也是……
隻是唐卿卿卻有些狐疑:“那起子狄人就追到關口不追了?”
“對。”陸歸雲此時正在看信,就連唐卿卿都不知清池是什麼時候,又是從什麼人手中收了這些信來。
若說之前在京中的時候,與陸歸雲書信來往的是他邊關舊部的話,如今他們已經人在邊關,陸歸雲又回了軍中,但卻仍是書信不斷,到讓唐卿卿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