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1 / 3)

唐卿卿倉促之下, 一頭長發挽得略有幾分鬆散,又加上原本佩戴的碧玉簪早就被當做‘利器’收繳, 如今她頭上隻有兩隻鎏金的銀簪子,還是一路上那些看守她的婆子給準備的。

金銀質軟,幾乎不能當做銳器使用,即便如此,這也依然是看在唐卿卿郡王妃的身份上才有的‘優待’。

如今唐卿卿一路上被迫節製飲食本就消瘦了些許,再加上妝扮樸素,鬢發微亂,看入眼中竟頗有幾分弱不勝衣之態,陸子墨腳步微微一頓,溫聲道:“卿卿妹妹,一別數月,妹妹受苦了。”

唐卿卿隻一聲不吭,神情戒備的抱著貓兒,喜鵲從陸子墨邁步入房時起,就始終有發怒的征兆,喉中悶悶的低吼著,唐卿卿牢牢抱著它不放。

陸子墨見狀, 隻輕笑一聲, 自顧來到桌邊落了座:“卿卿無須緊張,隻當是與我閑話家常也就是了。”

說著, 伸手執起茶壺, 卻瞬間皺了眉:“來人!”

門外的婆子趕緊入內。

“叫你們好生伺候郡王妃,你們就是這樣伺候的?”陸子墨將茶壺重重的磕在桌麵上:“茶水冷了不知道換?”

婆子連忙告罪,賠著笑臉捧走了茶壺,須傾, 就重新捧回一壺新泡的熱茶。

陸子墨重新執壺,斟茶的動作依然優雅嫻熟,無處不透露著君子之風,直到茶香滿室,修長的五指拈起其中一杯放到桌邊柔聲道:“卿卿,我不會傷你,同我說說話,可好?”

唐卿卿譏誚的勾起唇角:“太子殿下這般撇清,莫非這些時日|逼迫臣妾服藥昏睡的,都是那些混賬奴才的自作主場不成?”

“若真如此的話,還請殿下杖斃那些欺主的刁奴,好能還臣妾一個公道。”

“卿卿——”陸子墨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旋即又放鬆開來,低歎道:“委屈了你,但……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五弟始終將你扣在邊關,我又該如何才能見你一麵?”

見唐卿卿不語,陸子墨放緩音色:“鳳陽那樣的地方,距離西狄大軍不過幾十裏,老五他再是不顧你的安危,也不該讓你在鳳陽久住,他此舉,不過是為了將你帶離京城,遠離了我和左相,陷你於孤立無援,他才能放心罷了。”

——簡直一派胡言!唐卿卿眉目冷凝,眼底已是浮出了怒色。

她如今體力不如從前,站了這一時,懷中又緊緊抱著貓兒,也有些腳酸,原本還因為心中警惕,不肯與陸子墨相對而坐,如今心頭火起,竟無形之中壯了膽子,一手摟著貓兒的肚皮,一手將裙擺輕輕一順,一側身就入了座,身姿輕巧翩然,陸子墨麵目溫和的將茶盞向她手邊推了推,唐卿卿卻隻如不見,抬眼直視著陸子墨——

“可惜,太子殿下這番厚情,臣妾當不起。”

“卿卿。”

“殿下,臣妾是郡王妃,與郡王形影不離何錯之有?既然殿下是出自擔心才將臣妾強擄至此,那現如今,還請殿下放寬心,派人將臣妾護送回鳳陽便是了!”

陸子墨望著對麵的姑娘,擄人的命令是他下達的,且反複交代過手下如何行事,他自然清楚唐卿卿沿途的遭遇,然而如今見到了人,衣著淺淡,素著的臉龐下頦尖削,顯得雙目愈發漆黑,鬢邊略垂著幾縷發絲,更顯唇色淺淡,看上去竟好似回到了去年唐卿卿剛剛大病初愈時的模樣,陸子墨頓住良久:“是我怠慢了卿卿,卿卿若要惱我,我也無話可說。”

唐卿卿恨極了陸子墨這副模樣,咬牙不肯接話,陸子墨對她的怒容隻做不見,低聲道:“可是卿卿,此舉確實情非得已。”

“天門峽外,大軍壓境,鳳陽傾覆不過旦夕,卿卿,我實在是不放心。”

唐卿卿扭頭望著窗欞,摸著懷中貓兒柔順的皮毛閉口不言,誰料陸子墨話音一轉:“據軍中線報,老五與西狄勾結成奸,罪證確鑿——”

“你胡說!”由於氣惱的緣故,唐卿卿本來有著幾分蒼白的麵頰上迅速染上了紅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阿雲絕不會勾結西狄!”

陸子墨望著唐卿卿乍然怒瞪過來的眼神,搖頭道:“卿卿怕是還不知道吧?老五——主動大開了天門峽峽口,放了敵軍入境!”

一語落地,本以為唐卿卿會驚駭莫名,但陸子墨卻沒料到她皺眉隻有一瞬,旋即便是一聲冷笑:“臣妾不懂兵法,卻也明白兵不厭詐的道理,太子殿下莫非還不如臣妾?!殿下,阿雲他——絕不會勾結西狄!”

“卿卿!”陸子墨皺眉。

唐卿卿黑琉璃似得雙瞳卻緊盯著他不放,冷笑道:“殿下這般大費周折,想來——是要臣妾這個活口?”

聽她口中措詞難聽,陸子墨眉頭皺得更緊:“卿卿,你莫要心生誤會。”

“誤會?”唐卿卿徹底不想再跟陸子墨虛與委蛇,噙著一抹冷笑道:“殿下這般大費周章的給阿雲捏了個裏通外國的罪名,又將臣妾擄至此處,殿下莫不是覺得能拿捏阿雲?”

“臣妾倒是不曉得,阿雲究竟是做了什麼事,能叫殿下這般如臨大敵。”

“卿……”

“殿下,收起您那套莫須有的罪名,阿雲有沒有做過叛國的事,臣妾這個郡王妃再清楚不過!”

“那般胡亂捏造的罪名,阿雲不認!臣妾更不認!”

陸子墨望著唐卿卿仿佛被火光點亮般的黝黑雙瞳良久無語,他……還從不曾見過唐卿卿這般渾身是刺的尖銳模樣。

在陸子墨記憶中,即便是當年的唐卿卿,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出入宮闈的高門貴女罷了,雖然他不是不嫉妒陸嵐華在孩提時代就被安排好了如此一樁好親事,但彼時的唐卿卿,除了無可挑剔的家世之外,在他看來也並未顯得和其他那些貴女有何不同。

小姑娘,嬌憨明媚,這都是應當的。最多是家中疼愛,不似那些對女兒不太重視的人家,早早就將花兒似得姑娘養出了斤斤計較滿腹籌謀的心機。

曾經……陸子墨在心底也曾生出過幾分非分之想。

左相嫡女,何等尊貴的角色!

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將來議親之時,恐怕是尋不到這般身份有助力的貴女為妻的……

太子陸嵐華自幼就立為東宮,朝堂上下讚譽有加,又有皇後唐淑柔和太後唐秀茵一力在背後支撐,左相是他未來的嶽父,就連他那個涼薄成性的父皇,都肯對陸嵐華多幾分和顏悅色。

可他呢?他有什麼?

一個因為喪子而幾近瘋癲的母妃嗎?

袁慧並不能在他的婚事上麵給予任何的幫助,甚至她都不能像個真正的母親那般,能夠為自己的兒子甄別挑選合適的姑娘,若是普通人家,到了他現在的年紀,早就應當議親了,即便是太子陸嵐華,雖然已經及冠,但他尚未成親的緣故也隻不過是要等唐卿卿及笄,而非是像他這般,到了年紀也無人提起婚事兩個字。

就連陸子墨自己也說不好究竟是出自怎樣的心態,讓他有意無意的接近過唐卿卿。

他並不如何喜歡唐卿卿這般養得太過嬌氣的小姑娘,但……他確實垂涎她那引以為傲的家世。

然而幾次有意無意的接觸和試探之下,陸子墨才發現他這位名義上的表妹似乎並不如外表那般當真不知世事,在隱約察覺到他的接近之後,唐卿卿果斷與他拉開了距離。

雖然並未言明什麼,但卻每一次都會借口去尋陸明玉或是陸輕辰來避開和他獨處。

——倒也並非真的蠢不知事。

但,現如今唐卿卿的這般神色確實陸子墨從未見過的。

略顯蒼白的麵龐上雙瞳灼灼刺目,淡色的口唇抿成一線,整個人都仿佛是被怒火點燃了一般,分明一介女流,嬌小柔弱,卻在隱然與他對峙的時候沒有半分退縮之意,陸子墨不由有些失神。

隻差毫厘……她就會是自己的妻子。

陸子墨沉默半晌,最終卻隻是立起身來:“卿卿,我知你一時難以接受這樣,隻是此乃國家大事,孤——身為太子,不能因私廢公!”

連番的誘哄都未能奏效,陸子墨也有幾分失了耐性,畢竟那什麼自無須有的通敵叛國他本來也沒指望唐卿卿能符合,之所以會要將她攥在手裏,無非是為了掐滅已經梗在心頭許久的大患罷了,唐卿卿配合還是不配合都不重要,是以,他隻道:“卿卿妹妹縱然心中抵觸,也請勿做他想,等到回轉京師,是非黑白自然會向妹妹解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