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琛沒轉過身來,他也開始為自己找一個台階:“是藥出問題了嗎?”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滑稽。
季幕什麼力氣都沒了,愧疚抽絲一般剝離著他,他不會再欺騙顧遠琛了:“我換了你的藥。”
顧遠琛的手一頓:“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季家,還是為了什麼?隻要季幕給他一個稍稍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可以,“季幕,你想要孩子,之前完全可以和我商量的,不是嗎?”
然而季幕沒有,他回答:“為了我自己。”
顧遠琛的步子被固定在原地,他始終是季幕的一步棋。
“之前我拿到的證據中,有一份是季夫人和你的對話錄音。你對她說過,你和我的婚約,隻差一個孩子了,有了孩子以後,不管真相如何,我們之間永遠都有牽連著的東西。”
事到如今,錄音就是鐵證,季幕確實說了這樣的話。
現在,季幕無話可說。
顧遠琛等不到他的否認,唇舌間發出一聲自嘲:“我是你的籌碼,孩子也是。那你有沒有想過,事到如今,我已經和季家退婚。你肚子裏的孩子一旦出生,會是一個私生子。”
當“私生子”這三個字從顧遠琛嘴裏跑出來的時候,季幕一顆心碎的徹底。要不是袁立玫和季沐的出現,顧遠琛在不得知真相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責備他懷孕的。甚至,顧遠琛說不定還會為此開心許久。
季幕心想:全都毀了。
期待與期望被燒盡後,冬日就來了,寒風會過境,自此後,每一句話都是冰柱上的霜。可季幕想,他還有什麼是不能聽的,不能遭受的呢?
顧遠琛閉上眼睛,壓製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你又有沒有想過,我或許不會接受這個孩子?”
從他口中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平穩的語速,天知道顧遠琛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與季幕這樣平靜地對峙。
季幕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也是輕輕的,仿佛沒什麼多餘的心力:“我想留下它,拜托你。”
對他來說,再尖銳的言語都已經麻木,痛到極致就不會再痛了。
季幕現在在顧遠琛手上,命運也被掌握在顧遠琛手上,孩子的去留,隻需要顧遠琛的一句話。因為季幕的行為等同於騙子,若罪證都公布於世,不論在C國還是H國的法律中,他都沒有資格留下這個孩子。
就算留下,他也沒有資格做孩子的監護人。
除非顧遠琛妥協,給他一個機會。
季幕不敢奢求顧遠琛同情他,他隻希望顧遠琛能讓他留下這個孩子:“我的腺體狀況很不好,也許這輩子就隻有這一個孩子了。”
顧遠琛望向他,往日時光似乎是一場白日美夢,他不發一言。
季幕跌進酷夏中,卻被這目光擊退,冰凍徹骨,他大概明白顧遠琛在顧慮什麼,擔憂什麼。所以他說:“如果你願意讓我帶著孩子一起離開,我向你保證,這個孩子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顧家麵前。”
他怕顧遠琛不信,停頓了片刻,發誓:“要是——要是我違背諾言,我會不得好死!”
“季幕!”顧遠琛什麼都沒想,怒聲脫口而出,將他的“毒誓”壓了下去,“別說這種話。”
顧遠琛皺了皺眉,他的表情很明顯地告訴季幕,他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他對季幕的感情從起初的迷茫、難以放下,到現在的漸漸“妥協”,過程既緩慢又艱辛。無數次地,顧遠琛在心中唾棄自己的優柔寡斷。可看著季幕疼的時候他也會疼,心總是在碎成兩半,又自顧自粘合。
季幕自小就會察言觀色,當他見到了顧遠琛眸中的鬆動時,連忙討好地說:“季家的事情,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
顧遠琛走近了兩步,在季幕眼裏,有些居高臨下的迫勢感,令季幕小小地瑟縮了一下,刻意避開了目光。
顧遠琛見到季幕的動作,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天晚上沒有說完的,今日才得以繼續。
“我想知道,和我有婚約的明明是他,為什麼你說,是你一直在和我通信和打電話?”
“因為季沐說他不喜歡你,但為了完成袁立玫的任務,每周都讓我幫他和你通信。每封信一開始都要由他檢查,後來他厭倦了,就不再管信的內容了。”
也就是這樣,季幕的信件從一開始的中規中矩,到後麵的傾訴思念:“我們通電話的事情他不知道,是我偷偷用公用電話打給你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一直不能用家裏的電話或是手機和你聯係,也不能讓你主動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