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關上的一刹那,身著龍袍的少年,身上繃著的那股勁兒,瞬間消散!
雙拳緊握,淚水盈滿眼眶。
緩步走到祖宗牌位前,虔誠點燃三炷香插入香爐,而後下跪叩頭。
“不肖子孫奚政,敬拜列祖列宗!”
磕過三頭,奚政跪坐在蒲團上,抬頭望著那數之不盡的牌位,目露些許迷茫。
隨之,看向最頂端那兩個並排的最大牌位。
大漢太祖高皇帝之位!
大漢聖祖宣王之神位!
此二人,奚家子孫自懂事起,必銘記於心。
高皇帝,奚楫。
宣王,奚舟。
奚政望著二位先祖的牌位,緩緩開口。
“父王禦駕親征,不幸被烏桓所俘,國之朝政皆由大將軍主持……”
“群臣或諫投降納貢迎歸王上,或諫舉國之力發兵救駕……”
“大將軍卻力排眾議,將我推上了王位……”
“政上有年長且勇武之兄,下有聰敏勝我百倍之弟,為何數十兄弟,偏偏是我做了新王?”
“今日去拜見母後,不小心竊聽到了大將軍與母後的對話……”
“原來……原來……我之所以能得這王位,皆因母後與大將軍有……有……”
奚舟臉色漲得通紅,也沒說出什麼,隻是兀自垂淚。
最終,少年長歎一口氣,麵色變幻間,收起了懦弱。
“若僅是這般,也就罷了!”
“政心中亦懷壯誌,既得王位,必傾一生複我大漢!”
“然,今日竊聽才得知,母後竟已珠胎暗結!”
“而且二人密謀,待那……那孽種成長,便行廢立,將其扶上王位!”
“求列祖列宗教我,該如何解當下之困局!”
“政並非貪戀王位,隻憂祖宗基業落入亂臣賊子之手!”
稚嫩臉龐上的憂慮,轉而化為憤恨:“隻要能讓那禍亂後宮的賊子身首異處,政願退下王位,令我奚家男兒能者居之!”
“如今母後聽政,重用外戚、宦官;大將軍攝政,同樣濫用親信,排除異己!長此以往,必生禍端!”
“西有遼國,東有衛國,北方還有三胡虎視眈眈……”
“內憂外患之下,政怕……怕……還沒等賊子行廢立事,大漢便要亡於我手!”
說至此出,奚政眼淚橫流,連連叩頭。
“還請祖宗教我!”
“還請祖宗教我!”
“還請祖宗教我!”
……
牌位上,奚舟托腮望著那小娃,連連搖頭。
自古皇家無親情,卻不曾想過自家後輩也會有此遭遇。
親媽都不顧自己的孩子了,心裏還揣著個偷天換日的計劃……
同樣都是自己的孩子,何必呢?
隻能說……女人啊!幾句花言巧語,便被迷了雙眼,蒙了心智。
這個叫奚政的孩子,著實可憐!
不過,奚舟看得出,這孩子雖年幼,卻心有丘壑。
他知王太後與輔政將軍大肆任用親信,會釀成大禍!
他也知大漢周圍群敵環伺,虎視狼貪,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複!
隻是他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
被其母當做了一顆隨時可棄的棋子,未來命途幾乎成為了既定事實。
這還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啊……
被命運操弄的無力感,讓他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痛!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不孝無能的後輩!
不過……
不孝之輩雖然不孝,雖然無能,但起碼還是奚家人!
現如今,外姓賊子卻想要鳩占鵲巢!
這怎麼能行?!
奚舟簽到十年,黑塔門口堆著成千上萬可為小娃子解決當下困境的辦法。
隻是……
煌煌雄漢,落得這般境地,不免可悲!
自己後代,竟然淪落至此,著實可歎!
心緒萬千,奚舟重重歎了口氣。
“唉!”
跪在蒲團上的奚政,忽聞歎息之聲。
仿佛於耳邊響起,又似在腦海回蕩。
豁然抬首四顧,低聲驚喝。
“誰?!”
牌位上,奚舟淡然開口:“我是你祖宗。”
小娃兒隻是看似老成。
單看此刻,那麵帶驚恐,疑神疑鬼的樣子,終究還隻是個孩子。
“哼!到底何人在作祟?!”
奚政強作鎮定,“此時若現身認罪,孤可恕爾不敬之過!”
然而,那慌亂的眸光,微顫的雙腿還是出賣了他。
奚舟無奈搖頭。
若是自己神力足夠,直接顯個神威,這孩子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