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大房的氛圍也很好,仿佛之前因為婚事鬧出來的不愉快都被謝琦的優秀消解掉了。
他有意將謝琦當作接班人培養,便時常將他接到自己的院子住,也是這樣的緣由,他有時間便會教謝琦畫畫。
丹青隻是他的愛好,但謝琦似乎很有興趣,時常問他掛在牆上的是不是祖父的畫作。孫子想學,謝空雲自然也樂得教。
事實上,謝琦在這方麵也有天賦,不過是初初學習了一段時日,畫出來的東西已是有模有樣。
“今日輪到你來出題了。”他猶記得那日,自己說著出師的話:“你學得快,祖父如今教不了你更多,但丹青一樂,貴在自己不斷摸索,勤學苦練,望你日後也能不斷精進。”
小小的少年不過和才高出案幾半個身子,背脊挺直如同一杆鮮嫩翠竹,眨著雙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認真看著他,眸中滿是孺慕之情。
“我明白了,祖父。”小謝琦微微皺著眉思量片刻,便說他想畫鷹圖。
“鷹圖?”謝空雲笑起來:“你小小年紀,為何想畫老鷹?”
小謝琦被他打趣,麵色微紅,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小少年低聲答他的話他至今記得。
“我想做謝家最有出息的小輩,像雄鷹一樣翱翔萬裏,為祖父爭光,為父親母親爭光。”
那日小謝琦的確十分認真地畫了,隻是到底年紀小,畫了一半,已經困得不行,差點把腦袋栽到紙上印得一臉墨水。
謝空雲也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那種打心底裏溢出來的疼愛與憐惜,既感動於他想著祖父,想著父親母親,又心疼他小小年紀太過懂事,少有同齡孩子那般肆意快樂的童年。
他當時抱著小謝琦進屋在塌上小睡,那幅畫便叫跟著他的清秋先收著了。
再後來……再後來便是出了這樣天妒英才的慘禍,以至於謝空雲很多時候不敢多見他。
謝琦本來應該是天之驕子。他生的好,有天賦,家世擺在這裏,幾乎樣樣都能做到數一數二,可這樣一個樣樣都好的孩子,卻是被病痛纏住,甚至被強製冷落,強製孤立。
他不是沒想過替他好好治病,隻是比起一個生病的謝琦,還是整個謝家的分量更重一些,他不敢拿著個和開陽宗硬碰硬。
人人都說謝家是朝華學館的大老板,謝崔兩家是等量齊觀的大族,可身處此中,他最清楚如今因了宗主夫人崔清若的存在,謝家被壓在崔家之下久矣。
麵對這個他付出十足疼愛的長孫,他既愧疚,又無奈。甚至因了這份過於沉重的愧疚和無奈,哪怕他心知這對謝琦並不公平,也總是會在望見他的眼睛時產生類似於心悸的情緒。
謝琦有什麼錯呢?錯的從來不是他。
“小琦少爺的畫工長進太多了。”
鍾且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和他一塊看向宣紙上的畫。
的確。
謝琦應是認真描補了這副鷹圖的剩下一半,又在畫卷邊上寫了祝壽的話,想來這原本是他備下替他準備大壽的禮物,隻是不知為何最後沒有交到他手上,多半又是因為他那個離譜的“母親”。
想到這,謝空雲又是長歎一口氣。
“老爺不必過於介懷,小琦少爺一貫懂事明理,不會做不利於謝家的事情。”
“我當然曉得。”他一邊把那副畫好好收起,一邊慢悠悠道:“即便他那不靠譜的父親母親鬧到今日這般田地,他也在回護他二人,回護整個大房,這畫便是想喚起我的往日情分,不要過多苛責大房。”
鍾且在一旁道了聲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