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真正站定了,屠蘇蘇依舊覺得有些恍惚。她想張口,又想起蘇先生方才的手勢,便有些遲疑。
“你問吧。”
是蘇先生先開了口。
“你……”然而等蘇先生允了她說話,屠蘇蘇又遲疑了,但對方顯然極是有耐心地等待她問出這個問題,依舊含著笑容看她。
“你真的是,我哥哥?”
屠蘇蘇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那封信上有娘的親筆,便是告訴她麵前之人是她的哥哥。
她抬眼去看蘇先生,覺得有些發暈,其實早上蘇先生的那番話,以及他眼中的關懷,已經讓屠蘇蘇有了些冥冥中的預感。
可是,這未免也太巧了,她隻是隨隨便便來上個學,居然就能……就能找到自己的親人嗎?
“我也覺得很巧,”蘇先生在她對麵笑得咧出了白牙,雙眸裏似乎隱隱有了點水光:“可也實在幸運。”
“這是真的嗎?”因為太過難以置信,屠蘇蘇不禁又呆呆問了一遍。
“我這段時日,便是去查明了此事。”蘇先生似乎抬袖輕輕貼了貼眼睛,雖然聲線依舊平穩和煦,但屠蘇蘇能感覺到對方壓抑著的激動。
“我自覺再因這近鄉情怯一般的情緒試探你也沒什麼用處,便親去了一趟蜀中,拜訪了屠氏夫婦。他們……”蘇先生說到這頓了頓,似乎緩一緩才能接著道:“當年你剛出生時,家中就有變故,父親母親隻好偷偷將你送走,至於托付給了誰,竟是連我都來不及告訴……”
屠蘇蘇聽到這已覺得不對,有些訥訥問:“父親母親……?”
蘇先生放下手時眼眶微紅:“爹娘都已經走了,就在送走你的三日之後。”
屠蘇蘇一下抿緊了嘴。
她覺得有些茫然,按理說,她是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全無印象的,可即便這樣,此刻聽聞父母的死訊,仍然有一種濃重巨大的悲傷衝擊著她的肺腑。
蘇先生還在幽幽地解釋:“你與母親一樣,吃不得海鮮,而且你後頸處有個半塊拇指大的胎記,最重要的是,你有與我相同的傳承。”
傳承?
“你身上流的是蘇氏的血,便與我一樣,天然對於靈力敏感,尤其是這金火離陽。”蘇先生說著,掌中竟然憑空冒出了金紅色的火光。
屠蘇蘇一下睜大眼睛。
蘇先生示意她抬手,隻輕輕一托,那朵火花便到了她的掌心。
輕盈的火苗一點都不灼人,甚至還仿佛有意識一般,在她掌心十分歡快得跳躍。
可是……
“蘇先生之前用的不是藍色的術法嗎?”還是她想岔了,這術法的顏色其實並無區分?
然而提起這個,蘇先生的眼神暗了一瞬,他抬手抹掉屠蘇蘇掌心的火苗,低沉道:“這便事關當年爹娘送走你的變故,蘇蘇,你答應我,暫時不可暴露你是蘇家人的事情。”
他十分認真地看向屠蘇蘇,語氣又柔和了些:“實在是我找了你太久,又失望太多次,這回確認了,便忍不住來告訴你,不然,本不應該這麼早同你說。而且……或許沒什麼鋪墊,會嚇著你。”
“……為什麼?”屠蘇蘇問的懵懂。
然而蘇先生隻是搖頭,並沒有多言。
他們一時間都沒再說話。
半晌,還是蘇先生再次打破沉寂,柔聲道:“蘇蘇,你不要慌,即便是我們相認了,伯父伯母養育你這麼多年,又對你極好,你依舊是屠家的女兒。隻當是……隻當是又多了一個關愛你的人便好,而且我在近處,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隨時來找我。”
蘇先生說著牽起她的手腕,又在她的腕子上下了一道紅色的小印。
“有這小印,你便可以像如今這般在開陽宗內隱匿氣息隨意出入,還有,可以隨時用它來喚我的名字,我們血脈相連,我會聽見。”
屠蘇蘇依舊有些怔愣,隻是稍稍茫然的望向自己的腕子。
“看你這呆呆的樣子,”蘇先生似乎在她身前笑起來,語氣再次變得尋常:“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晚好好睡一覺,消化一下這件事。”
“……不過在此之前……”
屠蘇蘇眨巴著眼睛半抬頭,看見對麵白衣廣袖的青年蹲下身來,他張開雙臂望向屠蘇蘇,肩上是樹隙間落下的光斑,銀月如夢,眸色溫柔。
他勾著唇,也衝她眨了眨眼睛,輕輕開口道:“回去之前,給哥哥一個擁抱吧。”
屠蘇蘇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臥房的。
似乎時間並沒有過多久,薑暮雨依舊沒有出來。
她重新坐到案前,那個信封還在原地,信紙已經被蘇先生收回去了。
不對,現在應該叫……哥哥?
她回想起方才在玉蘭樹下的擁抱,哥哥十分溫柔小心的擁住了她,那一刻的感覺……她形容不出來。
雖然爹娘待她很好,也有小眉李四和胖子相伴,但當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人與你真正血脈相連的時候,仍然會有種異樣的觸動。
她當然還是爹娘的女兒,她也愛他們,但有了哥哥的話……好像,更好了。
想到這,她終於在一直恍恍惚惚的狀態裏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傻樂什麼呢?”
屠蘇蘇一緊,很快收斂麵上的表情,隻是眼睛裏還殘留了亮閃閃的笑意。
“和好了?”薑暮雨正用布巾擦頭發,一麵問她一麵拿腳去勾掉在地上的裙衫。
不過她這麼一提,屠蘇蘇才想起來,自己是還要去找小謝的。
對,今日小謝怪怪的,可得好好再問問他。
不過屠蘇蘇現在心情奇好,之前那點小矛盾也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雖然小謝老是不告訴她事情讓她有點輕微惱火,但她也可以理解小謝喜歡把什麼都憋在心裏的行事方式。
畢竟人與人有不同,表達方式的不同自然也算在其中。或許小謝就是不習慣像她這樣什麼都直接說出來呢?而且他不習慣,她也可以哄著他慢慢來嘛,畢竟她可是摸準了,小謝絕對是吃軟不吃硬的典範。
“我現在就去了。”她收好信封,幫薑暮雨把地上的裙衫撿起來,這才出了屋子走過中庭,敲了敲對麵小謝的房門。
開門的是崔明川,不過他隻拉開了半條縫。
對方微微皺眉,屠蘇蘇這才發現他已經穿中衣了。
“三更半夜的,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屠蘇蘇:……
“我找謝琦。”她沒理會崔明川總是自命不凡的說話方式,抬手就想順著推開門,但很快被崔明川懟住了。
“謝琦出去了。”
嗯?
屠蘇蘇一下停了手,不過大概是看見她疑惑的神色,崔明川這下倒也不遮遮掩掩,把門拉開些展示給她看。
“喏,他不在屋裏,之前跟我說要出去,也沒說去哪,隻講好給他留個門就行,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小謝竟然不在?
屠蘇蘇有些奇怪,這夜色漸濃,他一個人能跑去哪裏?
說實話,她有點擔心。
可崔明川也不知道小謝的下落,而千帆因為身在開陽宗內部,同樣不敢動用識眼。
“那我回房等等好了,若是他回來,你告訴他我來找過他。”
崔明川點點頭,半晌有些戲謔道:“你們不會是鬧矛盾了吧?”
“閉嘴吧你。”屠蘇蘇直接抬手幫他關上了房門。